黄星道:你只知道自己拿的比孙雨婷要少,但是孙雨婷,她是老员工。比你早来一年多。
吴秀菲委屈地道:老员工怎么了?这不公平。我想知道,咱们的福利工资标准,具体是参考什么?学历?工龄?绩效?
黄星道:员工手册上都有。你说的这几项,也都存在。
吴秀菲道:那是不是应该把学历放第一项呢?你知道吗黄总,咱们这种工资模式,不利于吸引高学历人才。
‘噢?’黄星怔了一下,却反将了吴秀菲一军:你的意思是,学历越高,工资就应该越高,对吧?
吴秀菲道:那必须的嘛,要不上学干嘛用啊!
黄星伸手指着自己,说道:我学历低,高中文化,你的意思是,你的工资,应该要比我高一大截才对,是不是?
吴秀菲一吐舌头:你嘛,例外!你是老板,当然不能用学历来衡量。现在就这样,学历越低的,越能当老板。学历越高的,反而要当员工。这个社会,简直有点儿太不公平了呢!
什么逻辑!
黄星突然觉得,他一直认为比较成熟老练的吴秀菲,在思想上竟是那般单纯。
但吴秀菲似乎丝毫没有注意到黄星表情的变化,继续洋洋洒洒地道:黄总你不觉得吗,这个社会很残酷,我们花了那么多钱,学了那么多知识,但是到头来,工资却低的离谱,要挣多少年才能挣出来以前上学花的钱呢?更可笑的是,我们辛辛苦苦上几年大学,甚至上完大学继续深造,读硕士,读博士……竟然还不如那些工地上的民工挣的多!你知道吗,我一个同学去了北京工作,她跟我说,在北京那边的民工,月薪有的都过万了,五六千七八千的,算是收入少的。我去!这难道不是一种极大的讽刺吗?
黄星笑了笑,对吴秀菲这种盲目的无敌,很是无语。
放缓了车速,黄星摇开车窗,点燃了一支烟,反问了一句:你了解民工吗?
吴秀菲点了点头,但随即又摇了摇头:我没跟他们打过交道。我以前一直以为,他们的收入会很低,当我了解到真相后,才感到自己真的很悲哀。白白上了这么多年学,读了本科,读了研究生,我甚至还想再攻博士……但那有什么用呢?读来读去,还不如一个在工地上盖房子的民工工资高。文凭在贬值,这是一个国家的悲哀。
黄星苦笑了一声,说道:既然你跟我提到民工,那我就跟你好好讲一讲民工。我了解他们,因为我也是其中的一员。
‘什么?’吴秀菲瞪大了眼睛:你也干过民工?
黄星道:岂止是干过,我干过的多了,我还干过保安,一个月领千儿八百的工资……不,一开始的时候,只有四五百块钱。你能想象吗?
‘不会吧?’吴秀菲半信半疑地望着黄星。
黄星狠狠地吸了一口烟,吞吐着烟雾:那时候我在工地上当过小工,小工是什么?小工是为大工服务的,打下手的,但也是最累的。从早上天刚亮,就坐着一辆堪称古董的,拉着几十个民工的三轮车赶到县城,一直干到中午,几个小时下来,筋疲力尽。中午吃过饭没时间休息,接着干,一直再干到天黑看不见为止,很多时候还要点着灯加班。一天的工作量,都在十二个小时左右。但你知道吗,我那时候一天的工钱,是十二块钱。也就是说,一个小时,一块钱。
吴秀菲不失时机地插话道:那个时候,还算正常呀……民工没文化,一天拿十五块钱工资,和他们的文凭差不多划等号。但现在,我去……反过来了呢!一个民工月薪过万,还有天理吗?文凭在贬值,贬的好让人心酸!
她这样一说,倒是让黄星有些生气了,黄星反问:在你心里,文凭就这么值钱吗?
吴秀菲强调道:当然啦!文凭是用时间和精力,还有金钱,当然,还有青春……好多东西换回来的呢!为了这一纸文凭,我们头发都熬白了!可结果,它越来越不值钱了。
黄星摇了摇头,说道:你这种思想,很偏激。我建议,你应该去工地上体验一下,民工的工作环境和生活环境。你也许就会知道,他们拿高收入,是应该的。这座城市,每一砖每一瓦,每一草每一木,都是由他们完成的!他们春夏秋冬,风餐露宿,每天的工作量很大,身体严重透支,而且还经常高空作业,危险系数极高……更可怜的是,他们是吃青春饭的,没有养老保险,没有任何的福利补助,当他们老了,干不动了,就什么都没了。
吴秀菲倒是反过来将了黄星一军:那黄总你的意思是,民工为这个社会付出的多,贡献的多喽?像我们……我还不算……像那些高级的知识份子,他们就没为社会做贡献?
黄星强调道:这是你说的,我可没有这么说。这个社会,只有社会分工不同,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民工用他们的体力赚钱养活,知识份子用脑力,为社会做贡献,赚钱糊口。他们都是国家必不可少的建设者。
吴秀菲若有所思地翘了翘嘴巴:话虽这么说,但我还是不服!我就是看不惯,那些脏兮兮没素质的民工,比我拿的工资高!
一听这话,黄星当即火了,右脚踩上刹车片,猛地一个急刹车!
确切地说,吴秀菲这句话,严重地刺痛了他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