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宫人皆敛声屏气地肃立于正殿之外,殿内只余吴书来、戴恩如等心腹侍奉。
太后顿住了捻动佛珠的手,端起茶盏浇灭了香炉之中的檀香,“鄂尔泰故去不足一年,朝中正是人心浮动之时,这个时候西林觉罗氏的女儿有了身孕,不是添乱吗?”
弘历垂首,一向沉稳坚毅的面庞上仿佛覆了一层暗色的灰,“儿子自然也是在提防着祥嫔的,只是···朕也实在不知是何处出了纰漏。儿子自然不想有此事,更不想朝政不稳,有负皇阿玛所托。”
袅袅的檀香烟雾散尽,泯灭于茫茫殿宇之间,太后苍老的声音饱含着岁月积淀下的冷睿慧智,“昔日先帝提防年氏一族,纵然那般宠爱敦肃皇贵妃,亦不能容许她的儿子久存,哀家亦在此事上协助先帝,今日,比起昔日敦肃皇贵妃四个阿哥,祥嫔腹中不过一块尚未成型的血肉,”她顿了顿,“舍了吧。”
弘历脸上浮现难以言喻的痛苦,他不许任何人看到他此刻的脆弱难堪,随即一只大手遮住面庞,他沉声道:“儿子···实在,虽然不喜祥嫔,但祥嫔腹中亦是儿子亲子啊!”
太后伸出手,保养得宜的手柔软温润一如往昔,她握住弘历的手,“皇帝做不来的事,哀家来做,皇帝狠不下的心肠,哀家来狠。此事,无论结果如何,自有哀家承担,皇帝无需过问了!”说完,她站起身,戴恩如适时伸出手,扶住这步伐依旧稳健如二十年前的老太后。
“额涅!”弘历站起身,撩袍跪下。
太后已然进入寝殿,她的声音自红木门内传来,“皇帝回去吧,此事哀家自有安排。”
膝盖下的金砖地面如此寒凉,冷入骨髓,似要将人禁锢在原地,再不能动弹,弘历僵直着身子望向太后离去的方向。
不知过了多久,大殿内的西洋钟铛铛作响,唤醒弘历的神思,他才发觉吴书来随着自己跪着,摆摆手,扶着坐炕站起身,“回吧。”
转而便是暮色四合之际,太后睁开眼睛望向眼前的女子,“哀家有件事教你做,只要你敢做,哀家便晋你为嫔,你便不用再受祥嫔的欺辱了。”
林乃真睁大眼,满是错愕!
太后低低笑了一声,“哀家是老了,但还没有老到耳聋眼花的地步,这后宫之中,只有哀家不想听到的、不想看到的,还没有哀家听不到的、看不到的。”
林乃真美目圆睁,她忙忙地跪下,声音都几乎颤抖起来,“只要太后娘娘能让奴才出了这口恶气,奴才不要什么嫔位,愿意为太后娘娘赴汤蹈火!”
太后要的便是如此,她缓缓招招手,林乃真迟疑着靠近坐炕,聆听着那声音轻缓温柔,字字却个个刻毒的话语。
林乃真原本还惊异于自己所听到的,沉默半晌之后,她重重点头,“太后娘娘放心,奴才定将此事办妥了!”
太后直起身子,“明日你自去戴恩如那里拿上东西,至于如何做,他会教导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