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十五,弘历奉太后、率苾芬、若翾等自京师启程,行了数日,便已经到了德州附近。德州是他的伤心之地,每每弘历总要绕开此处,这一回自然也不例外。
这一日才用了早膳,众人还未散去,看着两岸尚未消融的积雪,若翾摩挲着手中的平金八角手炉,“自古多情伤别离,孝贤皇后是万岁爷的元妻嫡后,难怪他每每经过德州,总要绕开,伤心地,谁不想避开呢?”
她眉目低垂,不自觉地便露出几分愁绪,连声音之中都有了哀婉之意,若翾自然是说者有意,那苾芬这听者更是有心了。
昔日,她被册立为皇后是何等荣光?没想到就在她封后那一日,本是阖宫大庆之事,弘历却赋诗一首,自称意惘然,为了此事,不少人有意无意地嘲笑于她,没想到今日又被人揭开疮疤!
满是愤慨地瞪了若翾一眼,“本宫记得元稹有诗云‘曾经沧海难为水’,如今万岁爷宠爱贵妃妹妹,可是到底不如当日的孝贤皇后和慧贤皇贵妃啊。”苾芬施施然开口,神色之间满是不屑。
若翾抿唇一笑,“奴才到底比皇后娘娘年轻些,昔日孝贤皇后和慧贤皇贵妃与皇后娘娘同在万岁爷潜邸之时,竟不能知娘娘又是何等丰姿,想来真是憾事。”
她面上依旧是恭敬,心中却是耻笑:一个从潜邸起就不得圣心的皇后,也敢拿孝贤皇后嘲笑旁人,真是以卵击石。
苾芬面上的冷静瞬间龟裂,那些曾经冷涩的、孤寂的夜晚一一袭来,嚯的站起身,她怒气冲冲地指向若翾,“贵妃!你莫要太放肆!”
皇后站起身,众妃自然不能坐着,若翾脸上带着颐然的笑,缓缓站起身,摸了摸自己尚且光滑水嫩的眼角,福身道:“娘娘莫要动气,气大伤肝,我亦不过就事论事而已。”
洗梧跟着露出一抹笑意,“说起来,贵主的肌肤保养地倒是真的好,我比贵主还小一岁,忻嫔更小,却都不如她白嫩,如今诸位姐妹都在,贵主不妨说说,到底是如何保养的?”
若翾依旧保持姿势,“还能如何保养?不过是少动气罢了。”
苾芬被这二人一唱一和地举动弄得心烦气躁,拂袖而去,竟是连赏景的兴致都没了。
船上众人都有些讪讪的,陆湘漪握住若翾的手,对着她眨眨眼睛,若翾看着她手上总是戴着那个翡翠戒指,便知道她喜欢,眯眼一笑,“乏得紧,咱们也回去吧。”
经过明语身边的时候,她手上的一抹亮红色,正是那日她命人送去的玛瑙戒指,没想到明语居然戴着。
感受到若翾的目光,明语下意识地捂住手,冷冷睨了若翾一眼,依旧是从前那样的阴阳怪气,“贵主的赏赐,我岂能不受?自然要戴着的。”
若翾本也没想过明语道谢,和陆湘漪好笑地对视一眼,径直离开此处。
不过一个时辰,妃嫔所乘的青雀舟便到了一处绿水为带、青山为屏的行宫,众妃下了船,早有搭建好的一条拱桥,因有微雨,值房内的太监准备好了卤簿一路相随,进了大宫门,若翾一路往便殿后的寝殿而去,过便殿之后,视线穿过西过堂便瞧见一个亭子,这亭子建得地势倒高,下有石阶,周围绿树环绕,颇得野趣,若翾着意看了:“四明亭?这亭子的名字倒让不过想起了四明山上的那方奇石。”
焕春微笑地扶着若翾右臂,经过垂花门,便是五间寝殿,正中的自然是弘历所居,跟着引路宫女进了寝殿西侧的一间,“主子歇歇脚,过会子也到午膳时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