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吧!怎么会是个1!
贺俊明怀疑自己没睡醒,半晌才问:“忍哥,你怎么输了啊?”
江忍靠在沙发上,胸膛被她撞过的地方似疼似软,他漫不经心道:“输了就输了,能有什么理由。”
周三到了孟听眼睛复查的日子。
中午舒爸爸却没法回来,他想了想,让舒杨和孟听一块去。
这两年要么是舒爸爸陪着孟听去的,偶尔舒兰有求于孟听的时候,也会跟着一起去。
但是昨晚两个女儿之间氛围明显不对劲,舒爸爸以为她们闹别扭了,无奈之下,只好喊舒杨陪姐姐一起去。
中午放了学。
舒杨在校门口等孟听:“走吧。”
他话很少,长相也偏普通,一双眼睛黑沉,性格分外沉闷。他们两个人,分别是一二班的第一名,但是从没人联想过他们认识。
孟听不知道怎么和继弟相处,摇摇头:“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舒杨看也没看她,眼睛盯着校园梧桐树的落叶:“爸喊的。”
意思是如果不是舒爸爸千叮咛万嘱咐,他也不乐意去,不去还交不了差。孟听脸蛋有些红,带着淡淡的尴尬:“麻烦你了。”
“嗯。”
市医院离学校有点远。
那年去医院的车要一个小时才有一班,等到31路慢吞吞开过来的时候。
孟听先上去,舒杨跟在她后面上了车。拥挤的人群差点撞到她,他用手臂挡着他们。
上车前,他回头看了眼。
一个穿着红色球衣的银发少年面无表情看着他们。
舒杨皱了皱眉,在座位上坐好。
贺俊明探头看了眼,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刚刚那个是孟听吧,我去她和那个男生……”他嘿嘿笑,“好学生也早恋啊?她眼睛不是有点问题吗?那个七中的男生口味这么独……”
他还没说完,就看见忍哥回过神似的,猛地往公交那边跑。
这个年纪的少年,双.腿修长有力。
他们才打完球,江忍在已经有些冷的十一月穿的球衣和短裤。
他小腿肌肉结实,银发上都是汗水。
他几乎是带着一股不顾一切的狠意往公交站跑。
然而利才职高门口离公交站有些远。
他跑过去的时候,公交已经开走了。
江忍眸色漆黑,他从旁边道路草木里捡了块石头。几乎毫不犹豫地砸在了车身上,少年臂力惊人,“咚”的一声响近乎沉闷。
整个公交车上的人都吓了一跳。
司机从窗口回头,破口大骂。
骂得很脏。
然而少年黑漆漆的眼,一眨不眨地泛着冷。
孟听也回了头。
她一眼就看见了他。
初冬里,他红色球衣如火,眼里是灼烧尽一切的怒意。咬肌鼓起,结实的手臂上青筋一跳一跳。
贺俊明吓懵了,拍了下方谭的肩膀,说话都快结巴了:“坛子,怎么办啊?”
方谭也愣了。
他们都清楚,到了利才职高两个月。
这是……江忍第一次病发。
反悔?
孟听用疼痛的眼睛看了一眼四周,她们在一个很暗的地方,前台音乐声响起,传到后面成了很模糊的音律。孟听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白皙纤弱的手在昏暗的光下美丽精致,完全没有烧伤以后的狰狞可怖,她不由出神。
舒兰见她不对劲,心里一惊,生怕她看出了什么,放低声音:“姐姐,这是很重要的考核,要是没有通过,爸爸知道了病发怎么办……”
孟听这才转头看她,她想问问舒兰:为什么松开了那条绳子,让自己死在了山体滑坡中。
她知道自己已经死了。然而可怕的失重感以后,再睁眼,就回到了五年前。眼前的舒兰稚嫩,场景也很熟悉。孟听记得这件事,这一年她高二,被舒兰求着帮忙过艺术考核。
舒兰说,如果不过的话,以后在学校会被人瞧不起。舒兰的钢琴只学了两年,并且没有什么天分,充其量是个半吊子,孟听被她磨了很久,顾及到舒爸爸的身体,终于答应帮妹妹这一回。
兴许是第一次做坏事,她的人生从此走上了糟糕的轨迹。
被人挖掘出李代桃僵后,学校的同学看她眼神微妙。
而两个月后眼睛好了,孟听一跃成为七中的校花。她的眼睛不见天光三年,大家都只当她是盲人。然而这样的美丽却在这年毫无保留绽放出来,让学校很多男生甚至见了她走不动道。
孟听却为了救舒兰被烧伤毁容,然后舒爸爸遭遇不幸,自己被亲戚排挤,最后悲惨死在滑坡中。
而此刻,眼前的舒兰小声说:“姐姐,我保证,这是日常考核,不是排名计分的,不会对别的同学造成影响,你也不想我高中三年被人瞧不起吧。我们家本来就穷,因为你的眼睛……”她猛然打住,忐忑看孟听一眼。
孟听心中微颤,几乎一瞬间懂了她的意思——为了治疗你的眼睛,我们家如今才这么拮据。
但好笑的是,舒兰在这所学校,一年的学费也高昂得吓人。
而且重活一回,孟听知道舒兰在骗自己。
这哪里是什么艺术考核,分明是为了台下的江忍。这年江忍犯了错,被江家逐到利才职高来念书,一整个年级的女孩子都在为了讨好他做准备。
开学的才艺大赛,舒兰死要面子报了名,临阵才知道自己的才艺拿不出手,求孟听李代桃僵。
在H市,没有人不知道江家。
江家百年大族,这所临海城市,一大半房地产都是江家名下的。新开盘沿海地带的海景别墅也是江家的楼盘。没人知道江忍犯了什么错,但哪怕是杀人放火,这样的有钱人,一辈子也可能只遇得到这么一个。江忍作为江家唯一继承人,所有人都知道他不是个好玩意儿,然而还是铆足了劲往他身边凑。
舒兰也不例外。
舒兰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老江总对亡妻的感情。江忍的母亲是名副其实的贵族淑女,才华横溢,冷傲如雪。纵然死了很多年,老江总都没有再娶。
于是舒兰打算用才艺讨好江忍。
孟听只觉得浑浑噩噩,重来一回,她既感激又茫然。不说别的,此刻面对眼前这个白眼狼妹妹,孟听就不知道该怎样对她。
而江忍呢?
她记起上辈子翻墙过来看她的少年,追公交车三公里只为让她回头看他一眼的江忍。
大家都知道江忍有暴躁症,克制不住脾气。可是孟听还知道,他的感情近乎病态偏执。她这辈子不要和他沾上半点关系,她的记忆里,他几年后杀了人。
这种人惹不起,难不成还躲不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