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他的是山里呼呼的风声,像是狼哭鬼嚎一样,让人心里忍不住发怵。
邪门了,周建设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手再次伸向了那只鸡,刚碰到鸡屁股时,一颗尖锐的石子又飞到了他的手背上,划出一道血痕,疼得周建设龇了牙。
“什么人在捣鬼?给老子出来!”周建设色厉内荏地喝道。
还是没有动静,周建设站在那儿,心里开始打鼓,嘀咕,该不会是神明不允许他拿走祭品吧?
一旦有了这种想法,就刹不住车了,周建设咽了咽口水就忍不住就抬起头,然后就对上神像瞪得圆溜溜的眼和红红绿绿的脸,在幽暗的夜色中显得颇为狰狞。猛一看,极为吓人,周建设骇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这地方太邪门了,他心里忍不住打退堂鼓,可看着几步之遥的鸡和腊肉,他又舍不得。好久没吃鸡肉了,这么多好东西,就这么扔在这儿,便宜了山里的动物,太可惜了。
周建设内心挣扎不已,忽然又是嗖嗖的两声,两颗石子砸到了他的腿上,周建设下意识地抬头寻向石子飞来的方向,然后就看到一个张大的黑影从树林里掠过。
“妈呀,有鬼!”周建设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地下了山,哪还记得鸡肉和腊肉。
他一走,姜瑜立即冒了出来,将手里的大芭蕉叶丢到山下,然后提起鸡肉和腊肉,抄了旁边的一条小道,飞快地往山下跑去。
鸡和腊肉已经到手了,下一步就是拆穿周老三父子,因此她必须赶在周建设之前先下山,否则这场好戏怎么演!
她瞅了一眼天,这才出去不到一个小时。
“是通知咱们又要下田了吗?”冯三娘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走进堂屋给周老三倒了一杯茶,递给他。
周老三从小在道馆里长大,那些道士喜欢喝茶,他也跟着养成了喝茶的习惯,每次干完活回来都要冯三娘给他泡一杯。
周老三摆手,朝院子里看了一眼,问道:“姜瑜呢?”
提起姜瑜,冯三娘就想起前不久母女之间的那场不欢而散。她脸上掠过一丝不自然,好在周老三正沉浸在“扬名发财”的喜悦中,没察觉她的异常。
冯三娘把落到脸颊上的头发塞回了耳朵后面,嗫嚅道:“她今天落了水又淋了雨,有些不舒服,在房间里休息。”
提起这个,冯三娘就很忐忑,生怕周老三嫌姜瑜偷懒,不高兴。
结果周老三不但没甩脸子给她看,而且还好言好语地说:“生了病光躺在床上怎么能好,你给她两毛钱,让她去卫生所看看,别落下了病根。”
“太浪费了吧,她睡一觉出出汗就好了。”冯三娘怯生生地说。这年月,饭都吃不饱,有个小病小痛,谁不是呆在家里熬过去的,一点小风寒感冒,根本不用看医生。
更何况,姜瑜并没生病。
想到女儿刚才用通知的口吻对她说“累了,要回房睡会儿午觉”,冯三娘心里就升起一阵恐慌,生怕丈夫知道了不痛快。
周老三还真不痛快了,他拧着眉,瞪了冯三娘一眼:“让你去,你就去,哪那么多废话!”他待会儿要准备晚上做法的东西,姜瑜呆在家只会碍事。
心虚的冯三娘没辙,只好轻轻推开了姜瑜的房门。
说是姜瑜的房间,其实这是柴房,一半拿来了堆了木柴,一半摆了张单人床,一个没有盖的木柜子,以及柜子里的半箱旧书,半箱衣服,就是姜瑜所有的家当。
这个房间没有窗户,光线非常暗,冯三娘摸黑走到床边,轻轻摇了摇姜瑜,低声唤道:“小瑜,小瑜……”
其实两口在堂屋里说话时,姜瑜就醒了。到底是个陌生的地方,她不敢睡死,之所以没动,一是懒得动,二来嘛也是想听听这两口子说话,看看能不能从中多得出点信息,增加对这一家人的了解。
所以冯三娘一碰到她的胳膊,她就顺势睁开了眼,轻声问道:“有事?”
冯三娘塞了一毛钱给她,压低声音说:“我怕你周叔生气,跟他说你身体不舒服,你周叔心疼你,让你去卫生所看看。这一毛钱你拿着,省着点,别乱花了。”
姜瑜不动,周老三明明让她拿两毛给自己,这个只知道哭和卖惨的妈竟然抠了一毛起来。她怎么不用这种作风去对待周建设兄妹?
“拿着呀。”冯三娘推了推姜瑜。
姜瑜:“一毛不够看病!”
其实她压根儿不知道看病需要花多少钱,但料想周老三也不会太大方,两毛应该是标配。
冯三娘被她气得要死,这丫头明明没生病,给她一毛钱就足够了,她还不满意,真是贪心,偏偏外头周老三又在叫她了,她没辙,又塞了一毛钱给姜瑜:“快去,快去,去卫生所转一圈再回来。”
拿了钱,姜瑜非常痛快地答应了。
冯三娘捂住心口,心疼得直嚷嚷:“讨债鬼!”
***
姜瑜连卫生所是南是北都不知道,自然不可能真去卫生所。出了门,她就往右边一拐,直接上了偏僻的小道,往王晓家走去。
王晓说过,他家在北斗山南面的山脚下,最破的那一栋茅屋。这话还真是不假,可能是家里只有一老一小,没个壮年劳动力的缘故,王晓家的房子多年没翻修,茅草做的房顶都发黑了,厨房后面那面墙壁塌了一半,仅用两根木头支撑着。这是妥妥的危房啊!
姜瑜去的时候,王晓刚好提着一只生了锈的铁桶出来,看见姜瑜,他就想起今天那道惊雷,顿时紧张得手都不知道怎么摆。
“你这是要上哪儿去啊?”姜瑜挑眉,笑盈盈地看着他。
王晓垂着头:“我跟大东他们说好了去……去田里捉泥鳅、鳝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