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时长辈对乐意之的教导又浮现在他的眼前,为人夫君者,最要紧的是要赋予自己存在的意义。无论是权势的结合,还是利益的联盟,只要他不能被舍弃就好了。
而如今的景离有了新的信任,有了新的依靠,那她的身边,是否还需要自己的存在?会不会有一日,景离会为了容子奕,舍弃了自己?
乐意之在心中轻叹一口气,阖上眼揉一揉眉角。
景离此时正步入进来,见乐意之此状,做个噤声手势叫侍从莫要通传,又示意云定退下。
蹑手蹑脚地走近乐意之,景离伸手为他轻轻揉捏额角。
柔软而有力的揉捏将乐意之心中的阴霾及忧虑尽扫去了,微微一笑,他低声道:“来了啊。”
景离仿佛一个犯了错的孩子,讨饶地挤出一个干干的笑容,道:“我来晚了。”
乐意之“嗯”一声,道:“既是晚了,便长话短说吧。”伸手握住景离的手臂一使力,乐意之将她从身后拉到身旁坐下,道:“我已查实秦飞卿临死前所说的话是真的,毒害容子奕一事,于浩然确是主谋。”
景离面色一沉,眉心紧蹙。
乐意之复问道:“殿下打算如何处置他?”
景离微微握紧拳,只是不答。少顷,她叹一口气,放松了手上的力道,道:“便喂了回梦散,送回他来处去罢。”
景离这一处置显然并非乐意之心中妥当之法。“若是上回我问殿下如何处理于浩然时殿下能做此答,我定是赞同。可此回若是殿下做这样的打算,我绝不能应允。”乐意之直截点破了景离的心思,道:“若是以往殿下顾虑容子奕与于浩然亲厚,顾虑着不肯处置也便罢了。此回此人做出如此斗胆之事,可见无论殿下还是容子奕,对他而言已全然没有约束力,于浩然对容子奕、对府中事知道的都太多了,若是留下他不死,恐怕后患无穷。”
景离垂着眼眸不敢看乐意之,微微点点头,道:“你所言有理,只是秋郎素来良善心软,与于浩然又是多年情义,若是杀了于浩然……”
乐意之忽而气不打一处来,连带着语调亦有些上扬,道:“难道到了这个地步,殿下仍要顾虑容子奕、不肯伤了此人?!”
乐氏长子乐意之,从来行止有度,从未出错,堪称典范。景离还是头一回见到乐意之气急到变了声调,不由惊诧地抬起头,只知呆呆望住他,一时竟是说不出话来。
这一时这一刻的乐意之却似乎放弃了对自己的控制,由着自己颤抖着声调,继续质问道:“难道殿下对这容子奕,已经痴迷到了这般毫无理智的地步?难道殿下要这样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顾,只要容子奕开心顺意便是了?”
看着乐意之因情绪激动而微微起伏的肩膀,景离缓缓点一点头,道:“是。”
闻言,乐意之的眉头皱的更紧,颤抖的嘴唇微抿着,似乎有什么在酝酿、在按捺、在爆发。突然,他展臂一把将景离往自己身前用力一拽。景离猝不及防,一个踉跄摔坐在乐意之膝上怀中。下意识地,景离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乐意之紧紧锢在怀里、不得动弹。只见乐意之总是温煦得刚刚好的面色变得沉静至阴冷,望之亦觉冰凉。
“意之……”乐意之的反常叫景离感到不安,她不由轻唤一声他的名字。
良久,乐意之低低开了口,道:“我不能容许殿下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