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笑自己在一日之前,还在斟酒独酌,畅想着凌家旧部被王巨君一网打尽,云落被俘或身死,自己那位老岳父的那张脸会烂成什么样子。
如今怕是他窝在锦城的院子里,笑容满面吧!
“来人!”
杨灏突然开口,一个侍卫匆匆跑进。
“把宫里的菊花都给朕砸了!”
侍卫一愣,不敢多问,立刻领命而去。
荀忧在稍一愣神后立刻想到了缘由,自己那位老父亲脸上的皱纹是深了些。
“陛下,应当应对了!若在消息传来之前拿出对策来,则人心立定,若是......”
荀忧没把话说完,但相信杨灏定然明白。
杨灏后仰在椅背上,颓然道:“半壁江山啊!”
忽然,他像想到了什么,坐直了身子,“若是这般说法,楚王凭什么要干这种为人做嫁衣之事?”
大江边上,听完了周墨自述隐秘,杨洵眉头深深皱起,“墨先生,哦不,周山主,若是这样,孤岂不是为人做嫁衣?”
周墨早料到了他会有此问,淡淡道:“云落不会当皇帝。”
他看着杨洵的表情,轻笑一声,“怎么?王爷不信?”
杨洵摇了摇头,他心知,在这个时节,玩弄什么心机都比不过老老实实地讲出心中所想。
现在他已经知道,玩心眼,绝对玩不过对面这个男人。
绣虎之名,他虽为藩王,且不懂修行,但亦有所耳闻。
所以他选择了信任,彻头彻尾的信任。
周墨轻轻理了一下长衫,抬头看着一片阴云密布的天空,“曾经他就不愿去做那个皇帝,如今就更不愿了。”
在杨洵的疑惑中,周墨接着道:“这一点,我不诓你,我可以以周墨之大道起誓,我们是诚心诚意将王爷扶上帝位,当然日后也有需要王爷做的,比如为凌家人平反之类。志同方能道合,云落心中所想甚多,我能告诉你的,无非就一点,他是要找杨灏和荀忧报仇。”
杨洵点了点
头,苦笑一声,“虽然还是不相信,但是至少心头踏实了些。”
“那我就再让王爷踏实多一点。”周墨竖起一根手指,朝天上一指,“还记得之前那场神迹吗?”
“当然记得,那天之后王府上下都在谈论此事,孤都找了好些个道长前来讲道。”
周墨再点一句,“还记得说了什么话吗?”
“记得。天庭玄尊有令,大端杨氏、北渊薛......”
杨洵刚回忆到这儿,立刻意识到了什么,看着周墨。
周墨笑着道:“大端杨氏。若是玄尊刚敕封不久,这杨氏就不存在了,岂不是当着天下打玄尊的脸吗?所以,这位置,还真就只能由姓杨的来坐。”
杨洵的心中这才真正踏实下来。
在确定了这位隐瞒身份的周山主并未拿自己当工具之后,先前的那份尊敬和感激又填满心中,更夹杂着一些畏惧。
他想起了先前谈话开始时周墨说的那句话,“周山主,若是先前我一笑置之,您又是怎样的说辞?”
周墨平静道:“拿下襄阳之后,继续以划江而治的前景诱惑你,怂恿你朝吴越两国进军。吴越国力不俗,楚国兵力将陷于吴越境内,被朝廷平叛的兵马联合两国守军与地方豪族慢慢蚕食而尽。而我会另寻他法,占据空虚的楚国之地。”
杨洵听得一阵后怕,冷汗直流,果真有一念天地之差。
“既然王爷已经选了另一条,那这种事还理他作甚?”周墨盯着杨洵的双眼,“我与王爷将这些事情说透,就是为了不与王爷起任何隔阂,未来消息传出或是我军势大,必会有各方用这种理由离间你我,届时,再相互猜忌,徒误大事。”
杨洵知晓,该自己表态的时候到了。
他站起身,朝着周墨长揖及地,姿态甚恭,“杨洵立誓,往后对先生绝无猜疑,若有幸功成,杨洵必不负先生,杨灏待荀忧之尊,先生犹在其上。”
这一下,周墨没让他拜下去,而是立刻起身,托住了他的身子,“王爷不必行此大礼,我的身份如今也不宜人尽皆知,咱们还如往常一样。”
他将杨洵扶着坐下,笑着道:“那咱们就说说接下来的正事吧。比如尽快生个世子之类的。”
杨洵顿时面露尴尬。
天京城中,荀忧找的理由和周墨找的差不太多,都是指天庭敕封之事。
杨灏已经起身,来回踱着步子,“天庭真有那么大的约束力,他们会这么顾忌?”
先前因为四圣之事,杨灏对于天庭之类的存在少了很多神秘感和敬畏心。
荀忧点点头,“天庭天帝可开天门,如今玄尊主事,天门之权在他。若是那般当着天下人踩了他的面子,一怒之下随便从天上派下几个天仙,人间这些战力不够看的。”
杨灏就又不明白了,“那杨洵不做嫁衣了,我那老岳父和那些余孽们,不是在做嫁衣吗?”
荀忧苦笑摇头,“陛下,如今只是个消息,臣也非全知全能,还需有更多的情报才好做分析推演。”
“眼下能做些什么?如何应对?”杨灏直接问了出来,以他对荀忧的了解和信心,荀忧在提出问题的同时,一般心中都已有了草案。
而他只需要就着这个完善,调整,最终形成定论。
“眼下其实正有一事,可以从中着手。”
“何事?”
荀忧缓缓吐出一句话,“六族入京任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