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兰多抿着嘴唇,冷冷地看着维斯卡格被砍掉了一只手,一条腿还勉力在战马上维持平衡与芙蕾雅交手的场景,心中亦是暗暗吃惊,如果有人类在这样的条件下战斗,恐怕早已是状若疯狂,但凭最后的信念而战。但维斯卡格却仍旧保持相当的冷静,这就是亡灵,空荡荡的胸腔中没有恐惧、狂热或者是冲动任意一种情感,它们在死亡之前最后一刻都仍旧是一条可怕的毒蛇,随时可能用毒牙在你身上咬个窟窿。
好在它们太轻敌了。
维斯卡格倒下了,紧随默格金的后尘,而前者死得过于憋屈,在山脉之属意的加成之下,希帕米拉发挥出了连他都想象不出的可怕实力。在死霜森林一战之后,希帕米拉就已经是要素显化的神官,现在又拥有了同等阶的战士等级与战斗经验,基本上相当于游戏之中的双精英职业,这种东西布兰多只在少数重要的剧情NPC身上听说过,比方说北方那位大地贤者艾尔兰塔就是其中一个,而现在在他眼前就有一个现成的传说。
更恐怖的是,布兰多现在终于搞清楚了山脉之属意的技能描述中那句‘他可以将来自于大地的祝福法术融入其战斗风格之中,她获得的祝福越多,这支权杖的攻击力与属性加成越高。’是什么意思了。原来这权杖在攻击时会有几率对持有者附加增益法术,而这些法术反过来又会加强山脉之属意的属性,简直越打越强的典范,而且盖亚的增益法术还和炎之圣殿有很大区别,炎之圣殿的大部分法术都是以自我为目标的,因此炎之圣殿拥有这个世界上最强的战斗神官与炎眷骑士,但盖亚的大地圣殿的增益法术正好相反,它拥有这个世界上最强的范围增益法术。
布兰多现在看到围着希帕米拉身边那些白狮步兵,一个个几乎都快要赶上小BOSS了,白狮卫队成军的时间尚短,而今军中士官也不过白银实力,而还有很多士兵即使在服用了龙血药剂之后还停留在黑铁巅峰阶段,但此刻在希帕米拉的祝福光环之下,一个个竟然隐隐有了向白银巅峰靠拢的战斗力。
布兰多自己都觉得这有些太离谱了。
因此希帕米拉所在的左翼进展极快,几乎已经从两个亡灵剑士团的阵线之中杀通了出去,按照原定计划,他们并没有停下来与友军合围维斯卡格和默格金的残余势力,而是继续向血杖的本阵方向突击过去,双方的距离不远,而白狮步兵的速度又快得惊人,血杖此刻正在将先前用以围攻维埃罗人的几个团抽调回来,后阵极为薄弱,一旦被突破,那么本阵中央的尸巫方阵就要受到灭顶之灾。
布兰多目光放远了一些,在河岸另一边,亡灵果然正在将骷髅骑兵收拢回来,不过先前它们纠缠的兰托尼兰人与高地骑士的骑兵现在却反过来纠缠它们了,两只轻骑兵在河谷方向打得不可开交,显然一时半会血杖是指望不上自己这支骷髅骑兵的,当然布兰多也别指望兰托尼兰人会帮他进攻血杖的侧翼。
战斗打到现在,事实上战场的双方都已经捕捉到了对手最脆弱的环节,埃鲁因一方,维埃罗人至今仍被围困于椴树林之中,虽然仍旧维持住了士气,但面对正面仅剩下的一个团的骷髅战士仍旧不敢轻举妄动,他们最大的问题是编制唯一还保持完整的二阶精锐弩手在这场战争中几乎毫无用处;而兰托尼兰人不得不帮助布兰多纠缠住血杖的骷髅骑兵,有等于无;正面战场上几乎只剩下布兰多与血杖大军的博弈,而现在对于布兰多来说唯一的优势是血杖大军正背对自己,而掩护它侧翼的两个精锐团已经被突破,只要托尼格尔的大军能在血杖完全调整好阵型之前给予对方致命一击,那么就可以一战而胜。
而血杖一方,虽然背腹受敌,但胜在兵力此刻却反而占据了优势,在它们背后的只有布兰多五个大队的白狮步兵与两个大队的风射手,外加一个魔法师团,其中风射手基本上不可能用来进行正面冲击,而五个大队的白狮卫队也不大可能在突破了维斯卡格的阵地之后,不停下来稳固阵地,而是直接杀上来;当然,就算有那么一两个大队杀上来,面对玛达拉一方的优势兵力,也不大可能有所作为。
交战的双方此刻几乎都腾不开手来整理自己的侧翼,托尼格尔人拼了命地想要突破亡灵的防线,去摧毁血杖的尸巫方阵;而血杖则拼了命地想要重新调整阵型,来对付这支突如其来的军队,双方都在于时间赛跑,或者说只要任意一方还有一只预备队,那么就可以从这个时候双方毫无保护的侧翼一鼓作气的击溃敌人。
但问题在于,似乎双方都已经没有了预备队。
战斗已经完全陷入了纠结的僵局之中。
但这样的僵局却是血杖乐于看到的,“不知死活!”它发出一声尖笑,它需要的正是时间,而不是尽快击溃敌人。虽然让这些不堪一击的对手束缚住手脚有些丢脸,但总比失败来得要好,何况眼前这些人类显然王国在南境最后的军事力量,他们一旦覆灭,那么不要说维埃罗与卡拉苏,就算是整个安培瑟尔以南,玛达拉也不是没有染指的机会。
它们还有另外一个盟友,让让德内尔来统治这片广大的区域,作为玛达拉与北埃鲁因的缓冲地带,显然是那位至高者愿意看到的。
血杖终于松了一口气,似乎已经看到了胜利在向自己招手。
山丘之上,椴树林中,雅克伯爵同样脸色阴沉,托尼格尔人正在犯错误。但或许不应该叫做错误,因为无法避免,兹林伯爵先前询问他要不要吹号警告那位托尼格尔伯爵,但他拒绝了,因为他明白这么做豪无意义。那位托尼格尔伯爵所做的其实是正确的选择,只不过这个选择在现在看来仍旧是错误的,战场上并没有出现所谓的机会。
兵力还是太少了。
他后悔不已,如果之前自己没有葬送掉维埃罗人的军队,那么现在一定是另外一番局面。这位伯爵大人下意识地握住自己的剑柄,指节紧张得发白,他第一次上战场时,仿佛都没有像现下这么屏息凝神过。
但战场上的所有人恐怕都没有想到此刻布兰多的心情是如何的,他事实上有些惬意,十分轻松地站在细雨之中,因为他看到果然就像想象中一样,血杖正在犯错误——
这个错误很致命。
因为它竟真以为托尼格尔已经没有后备力量可以冲击它的侧翼了。
他回过头,森林之中,梅蒂莎远远地向他点了点头,然后这位银精灵小公主从腰间解下号角来——那是法兰骑士的龙角长号,漆黑的号身,上面有银色的蔷薇花纹,号上描绘着过去战争的场景,述说一个传说,在那个传说中,描述着马拉尔德的平原上天蓝色的旗帜飘扬如海,描述着法兰人的长矛寒光闪烁,描述着号角的长音,与先古诸灵的勇气。
描述着白银之王,率领着他的骑士向敏尔人发起冲锋的场景。
银精灵小公主将号角放到嘴边,已用力吹响。
号角长音,响彻群山。
在所有人眼中,仿佛落雪一般,数以千计的银色天马,从天边滚滚而至,那一刻大地轰鸣,仿佛群山的共振。
血杖手中的法杖,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