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劲愈来愈汹涌,表叔后边说了什么,我已无力记清。醒来时子夜未央,不见表叔一行,自己正躺在解放碑的长椅上,寒风阵阵吹袭,脑袋昏沉但意识清醒。
一缕阳光穿透浓雾射在脸上,僵冷中已然感觉不到半丝温暖,无尽的悲伤中,打扫清洁的老头朝我走来,温和地说:“哎哎哎别睡了,当心着凉。”起身拍拍夹克上的灰尘,我问他:“大爷,这是哪儿?”老头斜睨我一眼说:“你从哪儿掉下来的?这儿是山城,重庆大山城。”言罢摇头朝街尽头走去。
回家取了银行卡,又叠了些衣服,打包成裹。茶几上有一盒未开封的牛奶,一碟油炸胡豆,是我小时候最爱吃的早点。老妈不在,估计鞋垫还未卖完,这时正在巷口摆摊设位。环顾简陋逼仄的家,一切都是那么亲近,泪腺禁不住酸涩,当下心一横,掂上箱子下楼,打车到江北国际机场。订了一张去上海的机票,候机间歇,大厅电视播放着一则新闻:今日凌晨,的哥在渝北大道发现一辆夏利,车门窗门大开,驾驶室斜躺一名中年男子,医生证实已死亡多时;经警方初步调查,死因系司机醉酒驾驶,停靠路边长时间无人问津,遭冷天气活活冻死……随后闪出一个镜头特写,死者正是朱福田,面色乌青,嘴唇半张,甚是狰狞。脑袋轰然作响,目光停滞画面,直到午间新闻播完,我才诧诧回过神色。暗作疑窦,颤抖着摸出手机,拨通了老妈的电话。
“妈,你在哪儿?”
“在巷口卖鞋垫。”
“别卖了,家里不缺这点钱。”
“妈闲着不习惯,再说卖一分算一分,钱存着总有用处。”
“不要存钱,身外之物,都花掉。”
“这个你甭管,昨晚你去哪了?”
“陪客户喝酒。”
“应酬该推的推,少沾烟酒,看看尚德,就是烟抽多了……”
老妈说着突变哽咽,我强忍心酸转移话题:
“二娃要离开重庆一阵。”
“去上海找吴倩吗?”
“看情况,我想一个人静静。”
“哦,好。记得早点回家,除夕不回,元宵总得回来,你得给你爸烧纸。”
合上手机,热泪滚滚而出,汹涌滑过脸庞,这时催促登机的广播缓缓响起,重庆往上海的航班即将起飞。我迅速打理好思绪,“吴倩,秦风暂时过不来了”。这般自言自语,在被泪水浸湿的手机键盘上摁下了1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