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只有这样一只固执的猴子才会死死地捂住那份记忆,便是粉身碎骨,也绝不松手。
循着这陌生而熟悉的路,猴子一步步来到雀儿的坟前,心中忐忑。
简陋的墓碑早已被风雨侵蚀得看不清字迹,淹没在遍地的杂草之中,边上亲手栽种的树苗却已经一丈有余。
树上的花早已不知道开过几转。
“雀儿,我回来了。”
此一刻,记忆中仿佛窒息般的痛涌现,心跳得飞快,猴子盯着那个小土堆看了许久许久,入了神。
目光渐渐有些湿润了。
他长长地舒了口气。
跨别十二年的光阴,走过十万八千里路,多少个日夜的煎熬,当初的那一只稚嫩的小石猴早已变得坚强无比,只是面对这孤坟,那种无助的痛楚却依然。
将手中的行云棍斜靠到树干上,蹲在坟前,猴子红着眼,一把一把地除去杂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身后,杨婵躲在巨石边上压住气息远远地看着。
看着这只平日里野得不像话的猴子,就这么蹲在那个孤坟前低着头,安静得就像换了个人一般。
看着他一滴滴眼泪不自觉地滑落,和着泥土里一同塑进了坟中。
听着他说:“我以为,我再也不会流泪了。”
除了杂草,塑了坟身,猴子找来一块木头,坐在坟前细细篆刻。
“雀儿,我已经去过斜月三星洞了,拜了师,在那里学了一年多。”
“现在我已经纳神境了,再过不久,我便可以学七十二变。师傅已经答应我了。”
“老头子脾气古怪,但说话算话。哈哈哈哈,他不会骗我的。”
“等我变成法力无边的齐天大圣,便穿着金甲圣衣,脚踏七色云彩来娶你。”
看着那土堆,猴子的目光渐渐黯淡了些许,抹去眼角的泪珠,哈哈地笑了出来,道:“我还是改不掉这个乱许诺的毛病。可跟你说过的话我一句都没忘,真的,要在花果山给你盖一座宫殿,要抢你回来当压寨夫人。”
微风吹低了野草,拂过石猴的脸颊。
绿荫下,这一只猴子浑身的伤疤,却温柔得令人错愕,仿似与那观内执着挣扎的灵魂毫无关联一般。
或许那不过是一层坚硬的外壳,只有在这里他才能脱下,露出心底柔软的一面。
十二年了,那一刀刀刻在墓碑上,却依旧好像刻在心底一样痛。
杨婵远远地看着,静静地看着,任时间流逝。
原来便是那样一颗倔强得难以置信的心,也有如此柔软的一面。一份牵挂,触之即伤。
渐渐地,她看清了墓碑上歪歪斜斜的字迹。
“真是一只傻猴子。”她不由得有些哀伤地笑道。
临行前,猴子装出笑脸道:“雀儿,很快我就能学会七十二变了,到时候你就能复活了。我一定会履行诺言,绝不让你受半点委屈。”
他还想再说点什么,却发觉已经哽咽得说不出口。
只得默默低下头,转身,沿着来时的路返回。
……
前往昆仑山的一路上,猴子都是闷闷不乐,历来话多的凌云子却也异常地沉默寡言,神色之中带着丝丝疲惫,只余一个杨婵依旧好似往常一般地高傲,却也不愿多说话。
腾云的八卦划过天际。
炙热的夕阳,万里云海,迎面阵阵厉风夹渣着云雾袭来,却在身前迷散。
这是仙境般的景色,只是三人各有各的心事,都沉默不语,也更没有人去欣赏。
寻了个合适的机会,猴子道:“凌云师兄,请教你个事。”
“别请教,有话说便是了。”
“凌云师兄,若是一只鸟儿死了,想要将她复活,应当如何?”
“若是尸身保存完好,又能寻来魂魄,一枚还魂丹便可。虽是极品丹药,但若能求得师傅相助,也非难事。”
“若是尸身保存不善,时日又久远呢?”
“那便为难了。”凌云子细细思索了一番,道:“需得阴曹地府阎罗殿走一遭,往后如何操办,便不知了。这属阴阳术,非我所长。若见了二师兄幽泉子或是师傅,你一问便知。”
猴子点了点头,暗暗记在心里。
一旁的杨婵用余光扫了猴子一眼,面无表情。
待到漫天星斗,他们才来到昆仑山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