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着众首罗汉微微点了点头,自净罗汉面向如来,接着说道:“正如那江上渡翁,一渡一人,有千千万万生灵欲渡,普渡,难成。可若一渡千千万万人,普渡,便未必不可为。此次,玄奘不渡君王,而渡一国百姓,不授‘无我’佛法,而授‘为善’之私道。若三界之中,众生皆以‘善’为念,三界,岂不便渡了?”
话音方落,举殿议论。
人群之中,有罗汉轻声叹道:“虽未渡一人直达彼岸,却是渡了一国,哪怕只是往前推进了一小步,受者亦无穷尽也。看来,我们先前所想的普渡,都太狭隘了。这玄奘,真乃大手笔也。”
一时间,无数罗汉微微点头,表示赞同。
“不然!”一声清叱,马胜罗汉站了出来。他朝着如来行了一礼,又朝着地藏王行了一礼,回首望向自净罗汉道:“若玄奘可凭一己之力成此事,贫僧此刻必不再多言。可惜,他终究是借了那妖猴之力。诸位细想,如今,他之所以能借妖猴之力行事,不过因为那妖猴有所图谋。他日,西行之事已了,无论成败,那妖猴必不再借力予他。到那时……呵呵,求法国如今之善举,可安朝政,可安百姓,能安外敌乎?国无存粮,只需一场天灾,颗粒无收,届时,必又大乱。善举不再,苦海如初。其祸,比之今日尤胜之。到那时,他玄奘又借何力回天?此渡,不过一时之法而已,终非正道。”
“对对对,此言非虚也。”闻言,罗汉们纷纷赞叹了起来:“玄奘一路走来,虽也广传妙法,渡国之策着实令人赞叹,可他哪里知晓,黄雀在后?只需过些时日,怕是半寸水土、一寸人心也都难收了。”
“都说这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可这玄奘恰恰相反,他若回头,背后已是苦海一片,却还不自知,若不回头,又是穷途末路,当真可叹。”
“佛法无错,错的是人,这追求佛法的方向错了,那,只能是天下无处不苦海了。”
“如此说来,这借力打力,终究不如自身有力啊。一旦借不到,不只寸进不得,就连往昔之事,亦可能摧枯拉朽,一去不返。”
马胜罗汉哼笑道:“自身之力,便是普渡之死穴。妖猴修行行者道,方得今日,然性情凶暴有目共睹。老君修悟者道,到头来也不过无为而治。即便是那须菩提,古往今来,也只此一个。何来一传二,二传四之说?知行不一,道之无存,此乃天道真理。放下普渡之执念,方可成佛,得无上法力。放不下,成佛便无从谈起。无自身之力,空凭借力?呵呵呵呵,若是大难临头,如何自处?以求法国一域而观天下,万般辛苦,也不过昙花一现罢了。普渡之法,不过痴人说梦!”
一时间,殿内罗汉纷纷点头称是:“如此说来,那自身之力,才是普渡之关节所在啊。”
这一次,就连从头到尾不发一言的佛陀们都微微点头,以示赞同了。
莲台上,如来轻叹道:“此言,正法明尊者以为如何?”
顿时,所有人都朝立于二级台阶上的正法明如来望了过去。
然而,正法明如来却只是淡淡笑了笑,道:“贫僧并无异议。只是,贫僧以为,正如当日玄奘西行之初,贫僧也不过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略施帮助,放任自流罢了。没想到,他竟能走到今日这一步。一切,还是等玄奘抵达灵山之日,再做定论,或许,会更为稳妥些。”
闻言,殿上的所有人都只得将目光收了回来,略感失望。
正当此时,又一位僧人匆匆入殿。他快步走到大殿正中,叩拜道:“启禀尊者,刚刚接获消息。那六耳猕猴,已经去了昆仑山。”
“昆仑山?”此话一出,全殿哗然。那一众罗汉又是纷纷议论了起来:“昆仑山可不是普通妖王的地盘可比的。身体和魂魄都尚未健全,昆仑山的修者又擅长悟者道,还有太乙真人常年坐镇,只怕,稍有不慎,这六耳猕猴下场必定极为凄惨。”
“那可未必。先前那几战,六耳猕猴都懂得见好就收,已然积累了不少实力。说不定,现在实际战力已经堪比大罗金仙了。即便遇上太乙真人,也未必不可一战啊。”
“大罗金仙不可能。不过吃了些小妖而已,顶多,也就达到太乙金仙的境界罢了。再说了,十二金仙当中常驻昆仑山的可不只太乙真人一人,那些个阐教二代弟子,也不是酒囊饭袋。估计这次,他要阴沟里翻船了。”
很快的,殿上的佛陀分成了两派,一派认为六耳此行必难全身而退。一派认为六耳此行实力必定更上一层楼。
这当中,惋惜者有之,欣慰者有之,无奈者有之,幸灾乐祸者有之。那想法可谓五花八门。
纷纷扰扰之中,地藏王振了振衣袖,望向如来,道:“这六耳猕猴奇袭昆仑山一事,尊者如何看?”
那双目紧闭的如来哼笑一声,冷冷道:“若是寻常人等以此实力偷袭昆仑山,必定九死一生。不过……若是六耳猕猴,则未必了。”
殿上诸佛纷纷安静了下来,一个个望向了如来。
只听如来悠悠叹道:“六耳猕猴虽记忆全失,原本的狡黠,却还在。当年还只是纳神境之时,便曾在天河水军的手上从昆仑山逃脱一劫,如今故地重游,也未必就会栽跟头。姑且观之吧。”
说着,如来忽然话锋一转,又道:“方才马胜罗汉言,西行之后,玄奘无力可借。本座深表赞同。不过,本座以为,不用等到西行之后,只需这六耳猕猴安然长成,玄奘便已无力可借。届时,三界哀矣。”
闻言,殿上众罗汉顿时一惊。紧接着,又是一阵议论纷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