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安瘫在地上,跪也跪不住了,咳了两声,嘴里全是血,气喘吁吁道:“,奴才……奴才全招……那丫头是奴才安排进来的,也是奴才让她去偷账本的,都是奴才……奴才一时被猪油蒙了心,一时糊涂……”他好不容易才说完这番话,尾调甚至还带着些许的哭腔。
沈月尘看着他的目光如刀锋一般锐利,“你既然敢在账本上做手脚,就早该料到会有被人识破的一天。就算把账本偷回去,又能瞒得了多久?你暗中抬价,偷梁换柱,这几年贪得还不够多吗?如今,看我挡了你的财路,你就急了,背地里算计我,又在我的身边安插眼线,偷我的东西。朱安啊朱安,你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
朱安伏在地上,不敢抬头,浑身颤抖不已:“奴才知错了,奴才该死,还请大奶奶您菩萨心肠,饶奴才一条贱命吧。”
沈月尘双眸一瞪,“谁是菩萨心肠?你们这群不知好歹的刁奴,也配提“神明”二字吗?我再问你一句,你是托谁把春芳送进我院子里的?”
朱安的嘴角有血丝缓缓流下,他稍微迟疑一下,觉得自己都已经自身难保了,也顾不上别人了,索性直言道:“奴才给了李嬷嬷十两银子,让她帮忙。”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侧目,望着脸色难看之极的李嬷嬷,神情各有不同。
李嬷嬷一听这话,顿时焉了,垂头丧气地走出来,却双脚发软,一个趔趄,直接摔坐在了地上。
旁边的人,有心想扶她一把,却被沈月尘严肃的神情给镇住了。
李嬷嬷虽然知情,却不知朱安打得是这样的混账主意,她虽然贪钱,却还不至于要出卖主子。可是如今,她身上就算是有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了。
可是,解释不清楚,也要解释,总不能就这样白白被朱安连累,丢尽自己这张几十年来积攒下来的老脸不说,还可能赔上这条老命。
李嬷嬷镇定一下心神,随即伏在地上喃喃道:“大奶奶,老身没脸为自己辩解,老身确实收了那混账的十两银子,只是,老身从来没有想过要帮他偷大奶奶您东西。他说春芳是他的穷亲戚,老身念在和他多年的交情,才帮了他这一回儿,谁承想,他竟然如此胆大包天,存了这样混账的心思。”
沈月尘猛地又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吓得众人一惊:“我万万没想到,嬷嬷你竟是这样吃里扒外的人。李嬷嬷,我自认平时对您不薄,每次见您都是恭恭敬敬,把院子里的事,全交给您一个人做主。上次,你不分谁对谁错,重罚丫鬟,将我的陪嫁丫鬟春娥打得半死不活,落下残疾,我可曾用过主子身份对你为难计较,或是,苛责过你半句?这次,你说要往院子里添人,我又可曾有过一星半点的反对?因为,我信任你,人是你选进来的,所以我才敢放心地留下。谁知,你竟然和朱安窜通一气地算计我!好啊,你们这差事做得真是太好了。”
沈月尘说得有些激动,捂着心口,连声叹气。
春茗替她抚了抚后背,轻声劝慰道:“小姐消消气儿,当心自己的身子。”
李嬷嬷只管磕头赔罪,旁边的朱安也跟着一起连连哀求。
沈月尘见两人把额头都磕出了血,又轻轻叹了一口气:“你们这会一口一个知错,一口一个该死,可方才还不是那样理直气壮,没脸没皮的和我犟。你们说的话,我还能相信吗?我还敢相信吗?”
两人不敢反驳,只是继续磕头。
沈月尘缓缓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们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我今儿若是纵了你们,明天就会有别人更加蹬鼻子上脸。那么往后,这个院子我还怎么管?朱家家法森严,你们心里有数,所以这会,我也管不得谁是有体面的,谁是没体面的,为求公平起见,全都家法处置吧。”
李嬷嬷和朱安闻言,双双吓得浑身发抖。若是,按着家法处置的话,她们两人少说也得挨上四十大板……
四十大板打下去,朱安也许还能扛得住,但要是李嬷嬷的话,还没等打完,她就得丢了这条老命。
李嬷嬷连忙跪行几步,凑到沈月尘的脚下,磕头求道:“大奶奶,奴婢一把老骨头,实在挨不住那要人性命的板子啊。”
沈月尘看了眼李嬷嬷:对一个老人家动板子,本不是她所想的,但是,她不能不罚,有心背叛主子的奴才,有过第一回,就会有第二回……早晚都是祸害。
她想了想,微微皱起眉头:“李嬷嬷,你素来奖罚分明,怎么摊到自己身上就犯糊涂了?如果人做了错事之后,只需道个歉赔个罪就能完结了事,那这世上还需要什么规矩呢?”
李嬷嬷抬眼直直看向了沈月尘,神情复杂难辨,心头一时羞愤难当,便口不择言起来:“你真的敢打我?我在朱家兢兢业业几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连大少爷都是我亲自带大的……你不看在我的面子,也该看看夫人和老太太的面子……”
沈月尘闻此,当即觉得自己方才没有心软是一个非常明确的决定,她轻轻一笑,随即又收住了笑,正色问道:“嬷嬷,好好看清楚了,我是朱家的大少奶奶,不是任你拿捏的小丫鬟。堂堂一个主子,这院子里的下人,有谁是我打不得?有谁是我碰不得?你不过只是朱家的一个奴婢,年纪大了,也不该倚老卖老。别担心,你们的命我不稀罕,我叫他们慢慢地打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