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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牡丹亭外谁解意,生日夜里独彷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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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些为周亦担心,可想想自己也是有心无力,除了精神支持,也做不了什么具体的事情。www.Pinwenba.com便转移话题道:“你的孩子怎么样了?”看小崔似乎有些憔悴。

小崔眸子里的神色一黯:“这两天准备做了,约了××医院。”

她说的那家医院是专做妇科疾病检查的,虽然是家私人医院,但是规模很大,口碑也不错。我之前也差点去那做了,但后来又觉得远,打车不方便又换了家。

“约了哪天,有人陪你去吗?”我想着小崔已经结婚了,应该老公或家人会陪着吧。

小崔眼圈一红:“我老公出去培训,他爹妈想孙子都想疯了,哪敢告诉他们我要做掉。我父母也不会同意的。”

我心里一酸,当初自己孤零零上手术台的滋味有多凄凉,犹如昨日。我对小崔道:“我陪你去。照看照看也好。”

“太麻烦你了。赵姐,我自己能行。”小崔笑笑,恢复了自如。

中午时分,周亦回来了,看到我面色一喜:“回来了?”

一个回来,让我心里一暖,竟有点眼圈红红的感觉。周亦对我,虽然我至今无法把握是什么感情,但是总之让我处处觉得温暖,却又毫无压力。

我对他笑笑:“嗯,上午忙什么去了?”

他耸耸肩膀:“又去摆平顾大小姐了,一条狗解决了,她说材料报上去了,等批。”

我抽抽嘴角,这句话,听着还真别扭,狗比人都管用?却还有些担心:“上头会卡吗?”

“应该不会,她这通过了,上头就是走流程。”周亦面色轻松了些,从兜里掏出两张票:“顾婷婷送的,找个时间一起去看?”

我斜睨了两眼,噻,我的眼睛瞪大了,居然是皇家粮仓的《牡丹亭》。皇家粮仓在北京二环里东四十条附近,原本是明朝的皇家粮仓,后来被一个文化商人租了下来,一番精装修,开始上演昆曲《牡丹亭》。

这个原来北京台的一个节目报道过,宣传“在六百年的粮仓看六百年的昆曲”。但在我看来,那里最大的特点就是个“贵”字,票价最便宜的还要近六百元,最贵的都上万。上万的票据说真的像旧社会听戏似的,在包间里,喝着小茶,啜着点心,看台上的风情万种。其余的好在哪儿,我也没去过,体会不到。但电视上对其大加赞美,说是能非常艺术、身临其境地体会昆曲的精妙。称其为厅堂般的“牡丹亭”,是精品之极。

虽然我是在水磨腔的故乡长大,自然是爱听那良辰美景奈何天,只是心向往之,那价格早把我击退了。

如今顾婷婷送周亦《牡丹亭》的票,可见对周亦也有一番了解,送礼不外乎投其所好,她若是对周亦不了解,也不会知道周亦独钟情于传统文化。周亦这次赚大了,一条狗换了一个人。想到这儿,不觉想扑哧一笑。

我抿嘴笑着:“人家是请你,我去了不是坏事儿吗。”

周亦一愣:“你想多了吧,人家给我票的时候说让我带朋友去的。”

我对着周亦频频摇头:“你啊,真是笨死了,人家好歹也是个大小姐,难道还主动邀请你不成?可你看看这票,除了你周亦,谁会去看那个高雅的东东?很明显大小姐也是下了一番苦心的。”

却也佩服顾婷婷的聪慧,送周亦两张票恐怕也是个试探,若周亦是一个人去呢,自然以后私下联系就顺其自然了,若是周亦带着女朋友去呢,顾婷婷也不会尴尬。真是个很好的试探法子,比直接问有没有女朋友高明多了。

周亦挠挠头,有些纠结地看着我:“不会吧?”

我故作认真地点头:“会,当然会。”

周亦一把拽着我的胳膊,一副言辞恳切的样子:“小薇,那你更得陪我去了,绝不能让她误会。”

我开着他的玩笑:“有了顾大小姐的支持,你以后还愁什么贷款。”

周亦眸子一碎,第一次冷冷地和我说道:“我谈的是生意,不是卖身。”

说完直接回了办公室。留下我愣愣地呆在原地,这个玩笑,开大了。

下午开始在电脑上整理数据,把所有的文件分门别类归好。为交接做着准备。周亦下午又有会,我也没时间和他说辞职的事情。

短信问了子越是否回家吃饭,答复我:“回。”

心里便开始雀跃,想着晚上要做几个菜。总觉得一起吃着家常菜才是温暖惬意的事儿,在外面吃饭总归少了自在。但是不知他是否喜欢过这种居家的生活呢?

下午他来接我,一上车便问我:“想吃什么?”

我有些怯怯地问他:“晚饭在家吃可以吗?”

“好。”他眉毛一挑,笑道:“你下厨更好。”

“真的?”我两眼放光,“那可不可以带我先去买菜?”这个要求提得有些大胆,若是以前,借我个胆子我也不敢想象冯子越会带我去超市。他那样的一个人,似乎是游离于柴米油盐的琐事外的。所以对他的答案有些忐忑。

“小区不远处有个家乐福。”他思索了一下,肯定地答复着,却让我吃了一惊,他,居然知道家乐福。

我有些惊讶:“你知道家乐福?”

“我是火星人?”他看了我一眼,有些好笑。

“不是,不是。”我忙着解释,“我没想到你这么……知识丰富。”

他有些哭笑不得:“赵小薇,你骂我呢?”

我嘿嘿一笑,心想,你在我心里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大神啊。他的家乐福,忽然把我和他在生活上拉近了许多。不像之前我的感觉他就是高档饭店,而我只是家常小菜。

他把车停在停车场,我让他在外等着,说实话,虽然他今天很亲民,但让他西装革履的和我去买菜,我还是觉得有些暴殄天物,也会浑身不自在,有把辣椒当成西红柿买的可能。

当我推着一车东西出来的时候,看到他靠在车旁吸着烟。华灯初上,几束灯光星星点点地照着,他在灯下悠悠地吐着烟圈,看我出来,淡淡地绽开一个微笑。

那一瞬间,我忽然觉得如果生活就是这样,他说的那个“一直”该是多么美好。我素手羹汤为他洗衣做饭,他浅浅淡淡陪我买菜逛街,这样的日子,足矣。

我在厨房里忙乎着,虽然我的厨艺抓住男人的胃有点困难,但勉强吃还是绰绰有余。炒了几个家乡的特色小菜端出来,看向他的神情有丝忐忑。

“好吃吗?”我看着他的表情。

“好。”他抬头看看我,眸子少了以前的阴霾,多了安宁,“这样的饭菜,很好。”

我舒了口气,笑笑:“我还担心你只喜欢吃五星饭店呢,还好你好伺候。”

他抽抽嘴角:“五星饭店吃的是生意,哪是吃饭。”

说起生意,我忽然想起周亦的事,冷不丁冒出个念头,子越不是老辣吗?现成的老师为啥不请教一下呢。可他对周亦有所顾忌,我也不好直接问。

犹豫了下,反正也要辞职了,最后为了周亦两肋插刀一次,便试探着开口:“对了,公司有个部门的主管,很不好打交道,你说有什么办法解决啊?”

子越一愣:“跟你不好打交道?”

我摇摇头,看着他略带思索的目光,又忙补充:“很多人都觉得不好打交道,领导都拿他没招。”

“开了不就得了。”他夹了一筷子菜,轻松道,“这个炒得不错。”

看他似乎对这个话题没兴趣,我还不死心:“就是老资格不好开嘛,你比较有经验,我想请教请教你,如果是你,怎么做?”

唉,为了给周亦出个招,我真的豁出去脸皮了,这种马屁还从来没拍过呢。不过隐隐自己的内心也有些好奇,很想知道江湖老手会怎么处理。

子越阴晴不定地看了我两眼,冷笑道:“别说周亦连这个能耐都没有。”

我一愣,他怎么这么敏锐?他怎么知道我在说周亦。看我有些慌张的目光,他放下筷子,笑看着我,目光有些犀利:“今天这顿饭怪不得这么好吃呢。”

我的心一突,他的神色让我有些慌张不安,却也有些自责,谁让自己好奇害死猫外加多管闲事的心思大作招来的事儿,便继续干笑着:“你也算教教我嘛,别说你也不会。我可是替你把牛都吹出去了。”

“还用上激将法了。”子越看着我笑得有些玩味,“你对我怎么就没这个耐心?”

有我这么可怜顶着压力追着拍人家马屁的吗。我暗暗咬牙,抽抽嘴角:“你不知道就算了。”

子越看着我皮笑肉不笑道:“不破不立。”

这是啥意思,我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这就是办法?”

他点点头,语气有几分不耐烦:“周亦要连这点悟性都没有,还教什么教。”继续吃着饭。

我看着他,脑子转了好几个弯,还是没想明白他这是指什么。若说人情世故眉眼高低,我看看还能领悟一二,这领导手腕的一波三折,我还真是想破脑子也想不明白。

转日子越送我上班,到了楼下忽然冷冷来了句:“我怎么觉得这么不痛快,又送劳力还出点子,这是谁的公司?”

我扑哧一声,“才回过味儿?”看他微怒的神色,忙吐吐舌头,怯怯地说,“你就当学雷锋了。”

“你,”子越想说什么欲言又止,看我满含期待地看着他,似乎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说着:“你有没有MSN?”

我又是扑哧一笑,什么MSN,不就是QQ的功能吗。只是个装模作样的QQ。“你也上这个?”

“前几天李秘书刚帮我装了,我学着用。”他神色恢复如常,似乎这是件极正常不过的事儿。

我使劲地憋着笑,给他短信了我的MSN号码。看他开车离去的身影,我忍不住自己站在楼前捂嘴大笑起来。冯子越玩MSN……太让我忍俊不禁了,他和我的距离似乎越来越小,下一步我是不是该教会他用QQ,再玩个种菜斗地主?想到这里,脚步轻快了许多。我一蹦三跳地跑上楼。

到了公司,正迎上小崔愁眉苦脸的回来,见到我像救星似的:“赵姐,这个单子你去和周副总说吧,袁经理说他做不来,让别人接手。”

我一怔,正好要找机会和周亦说不破不立的事儿,便接过了小崔手里的文件。

敲开周亦的屋门,我笑笑:“老板,你的单子被袁经理拒了。”

周亦无奈地摇摇头:“这个老袁,越来越过分。”

“你有什么办法吗?”我先试探着周亦的意思,万一他自己已经有了对策,也不便冒然说出子越的主意。

“最近没空理他,但是也够闹心的。一时还没想到怎么应付,老资格了,有周川撑腰,也开不了。”周亦叹口气,抿了口茶,“怎么我自己冲的茶没有你冲的好?”

我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纵然我冲的好,过了这周,也不能再给你冲了,心里无端有些伤感。

得了他这么久的照顾,回报他一个方法,是不是可以让自己的心安宁些?我缓缓开了口:“你要不试试不破不立的方法?”

周亦一愣:“不破不立?”

我的心一慌,他如果让我解释我哪解释得来啊。便看向别处,故意用轻快的语气:“考考你的悟性。”

周亦低头沉思了片刻,忽然眼眸一亮:“知道了。等并购结束,我就开始对我主管的这几个部门重组,就有理由新陈代谢了。”

我恍然大悟,“不破不立”原来是这个意思啊,领导们想换人又没理由的时候,就把部门拆了重组,借此把碍眼的踢掉,再把心腹提上来。还做得不露声色。冯子越果然是个老手。心里竟油然升起了一股自豪,自己都觉得有些匪夷。

周亦有些激动地抓着我,看我的眼神有些异样:“小薇,你帮了我很大的忙。”

我心里一突,很想直接告诉他,这是冯子越的办法,可看着他微微激动的眸子,想想他那天见子越时的锋芒,在他面前始终无法开口提子越。想了想缓缓地说着:“给你讲个故事吧。”

“你还学会讲故事了?”周亦的神情一松,坐在椅子上抿着茶,饶有兴致地看着我。

“以前,某个城里有两兄弟,都是围棋高手,摆棋开擂,无人能敌。后来有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公然挑战这两兄弟,口气很大,要同时和二人开战。两兄弟很不服气,年纪这么小还同时对阵两个人,简直是侮辱。”

边讲着边偷眼看了看周亦,他正听得起劲,含笑看着我,我便讲得更流利:“但是小女孩的赌注开得很高,兄弟俩都答应了。比赛分别在两个屋里进行,不到半天,兄弟俩汗流浃背,小姑娘却轻松地在两个屋里穿梭。最后和两人都下了个平局。可人家一对二,所以输赢不言而喻。可最后当小姑娘拿着战利品离去的时候,兄弟俩傻眼了,原来小姑娘不过是用老大的步骤和老二下,再用老二的拆招回敬老大。”

我的故事讲完了,周亦的眸子一黯,摊手笑笑:“我明白了,帮我谢谢你的老大。”

我微微一笑。正要说辞职的事情,周亦忽然道:“明天怎么安排?”

我一愣:“明天?”心里道这是个什么日子。

“寿星,你这么健忘啊。”周亦敲敲我的脑袋。

我的生日?这么快又到了。我笑笑:“暂时还没安排。”

“那中午我预定了。”周亦笑着。

看着他殷殷的眸子,我不知该说什么。忽然电话响了,我便忙出去接电话。

中午休息时,加了子越的MSN。问他:“吃饭了吗?”

他回得很快:“嗯。你呢?”

“吃了。”顺手发了张米饭的图片。

他很快也回了一个,居然是一个小龟在吃米饭的图,我忍不住扑哧一声,他怎么可以这么萌,那么严肃的人,居然发这么萌的图片。我的心里瞬间甜丝丝的。

正要再回,小崔敲门进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我道:“赵姐,我下午去做手术了,你帮我罩着点。”

我一愣:“你下午手术怎么还在这儿?”

小崔咬着嘴唇:“我怕别人知道。我不像你,可以跟着周副总做助理,市场部的新经理马上来了,我的职务还没定,我怕因为这个受影响。”

我的心一酸:“别傻了,什么能比上身体重要。你去吧,我帮你盯着。”

却是下午三点多,忽然又接到她的电话,几乎带着哭腔:“赵姐,我的预约卡找不到了。你帮我看看桌上有没有。”

我安慰着:“别急,我帮你看看。”

小崔有些着急道:“赵姐麻烦你了,再等一会儿就该我了,补办还得重新再约,特别麻烦。”

我暗暗腹诽,私立医院怎么可以这么不靠谱,按理拿个身份证补办预约不就可以了吗。我放下电话匆忙去小崔桌上翻,果然翻到了她的卡。想着她老公在外地,身边也没个人,我还是给她送过去吧。便给她回过去:“我给你送去,你折个来回已经赶不及了。”

小崔再三感谢着。

我冲到周亦屋里去请假:“老板,我出去一下,急事。”

周亦看我着急的样子,有些担心地问道:“什么事?”

我一时找不出个合适的理由,可小崔和我说过多次,不敢让公司的人知道。这让我怎么说,看一眼周亦屋里的挂钟已经四点差一刻了,我一跺脚:“我必须得走了,周亦,你批不批我都得走。”

说完不再看周亦的表情,匆匆冲了出去。到了楼下发现周亦跟了出来,我有些诧异:“你怎么出来了?”

周亦叹口气看着我:“你这么着急,我能放心吗?到底什么事儿?”

我边听着他说,边挥手打车,可这个点儿快到晚高峰了,来往的出租几乎都是满的。我更急了,一咬牙:“周亦,帮我个忙吧。送我去个地方。”

“没问题。”周亦转身向他的路虎走去。

“但是你要保证你今天看到、知道的,都是以我朋友的身份,不能以公司副总的身份。”我补充着。

“没问题。”周亦拍拍我的肩示意我安心。将车开了出来。

路上我告诉了周亦原委,周亦有些沉默。

“为了公司的一些条条框框,生生把人逼成这样,是不是有些……”我一时找不着合适的词。

周亦淡淡地笑笑:“无论怎样的制度,总会有不尽人意的地方。”

我一怔,对周亦这句答复,有着说不上来的如鲠在喉,却说不出哪里不对。是冷静还是清冷?我说不上来,自己满腔的焦急与怨愤也生生地被堵在了心里。第一次对周亦有了种疏离的感觉,那是一种居高未知卑微忧的冷漠,让我有些陌生。原来在某些地方,他也有他固执的坚守,是我无法触碰的。也是令我心生寒意的。

到了医院,我给小崔打电话,将卡给她送了进去,小崔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医院的长廊上,看我进来,一下紧紧抓着我的手不肯松开,她的手好冷。

她又看了眼我身后的周亦,脸色变得刷白,有些害怕地看着我:“赵姐,周副总怎么……”

我轻轻抱了抱她,拍拍她的背:“放心,他送我来的,他现在只是一个关心你的朋友,不是副总。”

小崔的神色缓了下来,落下了眼泪:“我没想到我会害怕,我以为很简单。”

我能理解小崔的害怕,我也有过这样的经历,没做之前天不怕地不怕,可在这种环境里等着,看着进进出出的白衣天使和手术后面色惨白的同病相怜者,我也怕得直抖。可惜当时,我连一个可依靠的肩膀都没有。

正好护士叫到了小崔,她有些怯怯地进去了。

我不忍离去,站在外面一直等着,周亦过来拍拍我的肩膀:“你怎么了?”

我的眼圈有点红,叹口气:“为什么惹事的是男人,受罪的却是女人?”

周亦一愣,放在我肩上的手用力地掐住我的胳膊,沉声道:“也有的男人,愿意承担责任,愿意疼爱女人。”

我的心一突,不知怎么回答,只是悄悄将身子从他的掌心转了出来。

忽然手机铃声响了,依旧是那个搞笑的女声“你寂寞才找我……”看着周亦有些玩味的目光,我慌忙翻出手机接起来。

“你在哪儿?”子越低沉的声音。

我本想说医院,可这个医院一听名字就知道是妇幼医院,再加上身边的周亦,我怕说不清楚,便简单说:“在外办事呢。”

子越轻轻“哦”了一声,道:“我晚上不回去吃饭了。”

我舒了口气,看看手机,已经快五点半了,还好他不回来吃饭,便不会去接我,否则还真赶不回去,又会被他瞎猜忌了。

等小崔出来,看她苍白的脸色,我心疼地忙上去扶着她。和周亦一起把她送回了家。我又折回办公室取了点东西,看到我未关的电脑上有一堆QQ的消息提示,打开一看,全是冯子越的:“晚上不回家吃饭了。”一句话发了足有三十次,满屏,我不觉有些好笑,他以为我不回是没收到吗?想想他傻乎乎不断粘贴复制的样子,会不会又是皱着眉头懊恼地嘟囔,瞬间心里竟然全是幸福。

“傻乐什么?我送你回去。”周亦走过来看了眼我的电脑,脸上的笑容微微有些凝固。

我忙把电脑关了,推辞着:“不用了,我自己回去。”

他看着我的目光有些失神,半晌道:“一个朋友担心你路上有事,这,也要拒绝?”

我心里一暖,说不出话来。周亦些微受伤的神色让我有些不忍心,便随他下楼了。

一路上,他没怎么说话,表情有些沉郁。以前在车上他倒不像冯子越那么沉闷,通常会找个话题聊两句。现在随着他的沉默气氛微微有些压抑。

我想着话题道:“你给小崔批两天假吧。”说完就开始骂自己猪头,这个话说得真是找抽,刚才人家在去的路上还说“总有不尽如人意的地方”,现在自己就不长记性,又开始说这个话题。

半晌,周亦才道:“既然你开口了,那就批吧。”

我心里一颤,只是因为我的缘故?便又找补着:“那个,你不用顾忌我,按照公司……”

周亦的眸子一沉,打断我的话:“我不可能不顾及你。”

我的心忽然狂跳起来,他这是什么意思?他的感情,我一直拿捏不准,他的情感收放很自如,虽然我知道他对我很好,一直很照顾我,可这份照顾,比朋友深一点,却又比恋人浅一些,分寸把握得极好。譬如他从不会在私人的时间找我说私事,也不会发什么暧昧的短信或电话,但是工作中的接触交往,他又比一般的上司体贴入微,以至于我时常迷糊,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但不管怎样,我和他的工作关系,也就到此为止了吧。

车子在小区门口停了,我沉默了片刻,把这两天一直要对他说却总没机会说的话说了出来:“周亦,我要辞职了。”

他一震,转头看向我,眸子里的神色几乎碎裂:“为什么?”

“我有些累。”我不敢看他的眼神,低下头。

“这不是理由。”周亦有些痛苦地闭上眼睛,“你说过会支持我的。”

我咬咬嘴唇,周亦此刻的表情让我有些自责,对他,我始终亏欠良多。我叹口气:“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我走了,也许下一个助理更能干。”

周亦转看着我,胸腔有些起伏,像是在竭力平息着什么,忽然一把把我揽入怀里:“小薇,不要走。”声音有些绝望的沉痛。

他的伤感有些出乎我的意料,我很震动,一时竟忘了挣脱,只艰难地说着:“我也帮不了你什么。”

过了一会儿,周亦缓缓把我放开,神色有些恢复:“抱歉,我有些……失控。”

接着又像解释什么似的:“你带给我的精神支持,太大了。”

我一怔,精神支持?的确,他回国不久,这些公司里的烦恼,除了我,也不好说。圈内的不便说,圈外的说了不能感同身受地明白,他的孤独,无人能解。

我牵强地笑笑:“我们不是同事,还是朋友啊,我还会一如既往地支持你。”

他凄凉地笑笑,道:“好。”

回家后吃过饭,便又是寂寞冗长的等待。子越的应酬很晚,后半夜回来躺在我身边,我起身去为他倒水放到床头,却发现他身上并无酒味。我的心一颤,说不出的滋味。他本身酒量不小,生意上的应酬极少有不喝酒的情况。我很想破口而出问问晚上是什么应酬,可想想他说过要我给他一段时间去处理一些问题,还是没有张开嘴。

一段时间,不是立时三刻,我不愿把他惹烦,却是自己辗转反侧在床上彻夜无眠。

早晨起来,心里多了分忐忑。今天是我的生日,我很希望一睁眼他就能对我说句“生日快乐”。就像小说里写的那样:我希望早晨第一个和我说生日快乐和夜晚最后一个说的人,都是他。

他却一如往常,并无异色。我有些颓丧地去厨房弄好早饭,煮了两碗面条。他对我微微一笑,埋头开吃。

我心里像猫抓似的,看着他,恨不得就开口说:今天是我的生日,你说句生日快乐吧。可这种事,只有人家主动记得才有意思,提醒过后有什么趣?

我懊恼地使劲扒拉着面条,子越嘴角抽了抽:“面条又不难吃,你干吗跟它有仇?”

我愤愤地想着:我是和你有仇。却也说不出口,只得讪讪笑笑继续和面条纠结。

他送我去公司,一路上我一直在祈祷着:说句生日快乐吧……看着车子离公司越来越近,都看到了公司的招牌了,我的心一沉,祈祷无效。有些懊恼。赵小薇,你还真指望人家一个大老板,公事百忙,私事比公事更忙的人,能记得你的生日?做什么大梦呢。

车停了,我有些失神地看看他,低低说了句:“我走了。”便下了车。

有些失望,却闻得背后他的声音,“下午早走一会儿,五点我来接你。”

回头看去,他也下了车,站在车门口,正看着我,唇际一挑,笑得很坏。

我一愣,眼里开始泛光,心开始狂跳,我的祈祷终于显灵了?他……这是什么意思?

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走到我身边,牵起我的手,深看向我:“薇,生日快乐。”

如果说什么是排山倒海的喜悦,那一刻我深有体会。突如其来的幸福,几乎要将我淹没。

我情不自禁第一次那么激动,飞快地在他脸颊上啄了一口。他还没怎么样,我自己的脸已经臊得绯红,急慌慌地解释着:“我……太开心了。”

他神色一僵,转而眉眼都笑开了,一把紧紧揽住我,动情地低语着:“薇。”

我慌忙把他推开,偷眼看看来来往往的人,要了命了,我和他居然在大庭广众下这个样子。看他还是一脸意犹未尽的样子,我忙逃进了楼里。

到了办公室给周亦送文件,他正倚着窗户喝着茶,目光在楼下川流的人群里穿梭。

看到我,他淡淡一笑,眸子里的神色有些黯然,我心里一惊,他不会一直在这儿站着吧,那刚才我和子越的……再看向他的目光,有了丝忐忑。忐忑什么?自己也说不上来,只是有时看着他失神的目光,憔悴的神色,也会有一丝不忍。这丝不忍是怜惜还是懂得的伤怀,我也不明白。

他转而一笑,神情变得轻松:“别忘了中午我预约了饭局。”

我一愣:“只有你和我?”心里隐隐不安起来,如果只有我和他,无论如何,我也不想去的。我怕有些事情,走上了不该走的道路,也怕失去一个时常让我暖心的朋友。

他笑笑:“不是。还叫了邵琦和徐硕。”

我舒口气,开心地对他笑笑:“谢谢!”周亦,终究还是个极有分寸的人,不会给我带来不该有的压力。

中午时分,周亦带我去了附近一家很有特色的餐厅,进门便可以选不同主题的包间。什么“魔幻世界”“80后”,等等。

我认真地看了看那些主题,手指不觉指向了“童话城堡”道:“这个看着不错。”

周亦笑着:“我就猜你会选这个,我订的就是这个。”

我一愣:“那你干吗还让我选?”

周亦摸摸头:“检测检测心有灵犀的程度。”

我抽抽嘴角:“你怎么知道我会选这个?”

“每个女孩,据说都有个公主梦。”周亦看着我的眼眸,眼里含着几分笑意。

周亦说过的让我心里一暖的话有很多,但这句话,让我格外动容。是啊,每个女孩都有个公主梦,都希望被捧在手心的疼爱着,希望有个王子不远万里的来寻她。只是,公主,这个高贵的称呼,我这个暗夜的曼珠沙华怎么配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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