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溪村度假村的一所公寓。
“嗨,小姐!嗨!”
刺耳的声音响彻房间。“哎哟——”陈晨长长地呻吟一声,又把头深深埋进被窝,努力排除噪音的干扰。
“嗨,小姐!嗨!”
然而噪音越来越大,超过了陈晨忍耐的限度。她像弹簧一样,猛然坐了起来,“咣”的一声就把闹钟扔了出去。“讨厌,早该把你扔掉了!也不看看现在才几点,就随便乱响!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美梦尚未退却,陈晨睡眼矇眬地环顾四周,把闹钟扔到沙发上,又躺了回去。
“嗨!嗨!”
“什么人哪?吵死啦,让你安静……”
声音再度响起,仿佛故意反抗似的。“扑嗵——”陈晨从床上爬起来看了看时间,急匆匆地向楼上走去。“天啊,晚了,今天要是再迟到可就糟了!”伴着尚未彻底消退的睡意洗头,简直就像进行一场艰苦卓绝的战争。水从连着水龙头的胶皮水管里缓慢流出。陈晨的眼皮几乎粘在了一起,她用少量的水冲着头发,突然有一种怪怪的感觉,于是轻轻睁开眼睛。果然,今天下水道又堵了,泛着泡沫的水无奈地呆在那里。“受不了,真受不了!这又不是数学题,怎么每天都弄不通呢?”现在没时间发牢骚了,陈晨匆忙出来,到水槽前简单地洗了洗。最后,陈晨拿起餐桌上的面包一把塞进嘴里,穿上鞋子就跑了出去。
“哎呀!”没走几步,陈晨又回来了,抖落出积攒在玻璃瓶里的硬币,装进口袋。现在必须抓紧时间了。陈晨雄赳赳气昂昂地往外走着,突然发现房东正在院子里打扫卫生,心里顿时紧张起来。这时候如果被房东看见,她一定会眼睛冒火不顾一切地扑上来,向自己索要拖欠的房租。为今之计,也只有暂时后退了。陈晨蹑手蹑脚地走到停放自行车的地方,悄无声息地推出自行车,离开了寄宿房。
陈晨用力蹬自行车,南溪村的风景也随着脚踏板的节奏不断地变换。没走多久,就到了陈晨喜欢的广场。陈晨仍然蹬着自行车,经过广场中央的喷泉时,她抛出一枚硬币。硬币划过天空,留下一道抛物线,落进了喷泉池。陈晨看得心满意足,大声喊道:“让赵炎喜欢我吧。”
陈晨气喘吁吁地来到南溪村度假村门前,随手把自行车扔在门口,便作势准备冲进度假村的大门。可千万不要被老板发现啊。然而没等陈晨走出几步,一个山峰般的黑影早已挡住了她的去路。陈晨大吃一惊,连忙抬头看去,发现老板正怒气冲冲地盯着她。陈晨表情尴尬,脸色仿佛虫蛀般,讪讪地笑了笑,然后轻轻避开老板朝左动了动,想不到这个肥胖的男人也随着陈晨敏捷地移动身体。陈晨被人挡住去路,非常难堪,又向右偏了偏,男人不依不饶,还是将她拦住了。
“不要以为汤总总是保护你,你就一直迟到。”男人看着陈晨,仿佛要把她吃了。
陈晨想要解释的,可是她却不知道说什么,只是耸肩,说道:“恐怕你没有这个权利,要么让开,要么去举报我!”陈晨说的气势汹汹。
男人看着陈晨片刻,他没有动作,的确,陈晨说的对,他没有办法抗衡她,虽然他第一次看见陈晨就很不顺眼,这个女人好像是扫把星一样,她来了,南溪村就着了一把大火,而现在整天警察都守在这里,他真的太不喜欢她了,可是无奈,只好让开身子。
陈晨白了他一眼,随即绕过他的身子,走了进去。
大厅和以往一样,干净整洁,这里的环境和酒店的构造是一样的,看上去十分舒服,因为着过大火,所以度假村的大堂十分安静,平时热闹人来人往的场面也早已经不复存在了,陈晨的工作其实很简单,简单到只是过来签到,然后等汤总来了之后汇报工作而已,很显然,现在的工作也不需要汇报了,因为门口总是有警察守候,没有游客,就没有业绩,也没有汇报的内容,当然了,汤总也为了躲清静,也不来上班,陈晨很轻松的。
“陈晨,有一位警察找你。”一个保洁阿姨看见她,上前道:“这一大早上的,警察想搞什么?”
陈晨故作镇静,耸肩道:“谁知道呢,警察在哪里?”
“大堂后面的包房里面。”
莫晓娴在包房里面等她已经等了好久了,今天早上她还没有出门就有一个陌生的号码给她打电话,电话里面的声音是一个男人的声音,而且听起来仿佛对这个举报的女人很多怨言,所以说了很多时间,包括他看不顺眼的事情也说了一大堆,然后还说了他放在大厅包房里面一个笔记本,让她看看,对方说:“一个不把工作当回事的员工,怎么可能是一个好员工,而且会议记录都写的什么,你自己看,警官,我这个算是物证吗?”
莫晓娴现在摸着笔记本想要笑出来,对方真的是太看不惯这个叫陈晨的人了,拿了一个人家的日记本就说是什么物证,尽管如此,莫晓娴还是翻开来看了几页。
日记本翻开来看,入眼的是一行清秀的小字。
时间如白驹过隙,我从青春的阡陌之间打马而过,穿过发香的野芳,娉娉袅袅,穿过繁荫的佳木,熙熙攘攘,于黎明之前抵达你的身边,伴着光和亮,在太阳从地平线缓缓露面,朝气似海浪般冲击着胸膛,和着那找不到方向的飞鸟,盘旋着,挣扎着,鸣叫着,心,撕裂般疼痛着,梦,海风般飘远了。
无情的岁月变迁,有几人能够承受,也许只有等到两鬓斑白之时,悄悄煮起一杯酒,才会想起,哦,原来我也曾在这里,如此真实的存在过。曾经沉沦的那些梦,恍若昨日的艳阳,可惜是今日的夕阳。曾几何时,我也跨越无数山河湖海,看尽日复一日的潮起潮落,也如飞蛾般义无反顾,如故土般沉默执着。可明月几时有,今朝有酒,青天无处觅,我把酒问自己,如说书人般声嘶力竭,如四面楚歌般无可奈何。看,今冬将至,花已落去,窗外已经下起了雪,春风何时来,柳絮难再飞,我背起行囊不知不觉又走了几个春秋冬夏,我确实不是个归人,又可奈何得了春风十里,等了闲,少年的头何时白。
我不是郑愁予,也许没有美丽的错误,又奈何得了那迟迟不来的东风,我走过江南的小巷,可我不是戴望舒,逢不上一个丁香一样的姑娘。连高原的风都奈何不了的六世达赖,又修得了几世红尘,我放下过天地,却放不下自己的前路漫漫,告别不了的,是那生命中的千山万水,我想一一跋涉,又怕堕入万丈迷途,曾几何时,那是多么真实的存在在我生命里,那奈何不了的,万丈迷途。笙箫未闻,我又背起行囊,走过了一个春秋,从繁华都市的人潮里抵达那座小城之鄙,午夜的街头,正逢着雨,奈何不了的,我是过客,无处可去,等不到春风十里,少年的头不白。
人说南方的秋天短得看不见,可是北方的冬天太长,漫长的煎熬会让你在睡眼惺忪的早晨望不见昨晚的残月,高高的天空永远充满阴霾,仿佛东风永远都不会青睐那片土地。我走过五十里的麦田,恰逢着莫言书里的红高粱,可那片充满生命力的土地,早已没了当年的乱象横生,取而代之的是片片金黄,来回一百里,当下仿佛走到了生命的尽头,瘫坐在麦田里,任异乡的阳光打在脸上,刺进心里告诉我,少年的行囊又路过了这个春秋。那个下午做了个漫长的梦,梦里回到了南方的秋天,这个少年一无所有。
只得把酒问自己,奈何不了这年轻的岁月,一路上的白雪茫茫,腊月的雪也没让我盛开,我们只是温室里脆弱的花朵,不是腊雪中的梅花。阳光打下,午后的这片土地,金光闪闪,伴着窗外的飞雪,我沉默靠在窗边,一路上望着霓虹的异乡夜幕降临,即将,寒风刺进血液,我奈何不了的,被时光无情推至这般境地,原来,异乡的梧桐兼着细雨,悄悄落了一地,我依旧回不到南方的秋天,却正逢北方的长冬,无尽的想念涌上心头,只敢咽进满腔热血,我不是归人,没敢拥抱在这异乡时而给的温柔里,这个少年,又过了一个春秋,余路还有多久。
南国花未开,向北雪弥漫,那年冬天也正下着雪,我从南国来,脚踩在满地的雪里发出吱吱的声响,我低着头看着这遍地的白花。除了沉默,我别无选择,心里总得腾出些地方来勇往直前,去承受那生命无法承受的。因为,卸下心防就是互相伤害的开始,唯有远方会跟你坦诚相待,因为远方是更远的他方,我所追求的未知。后来,它真的把我推至那更远的远方,回头是茫茫大海,无奈生活我又走进下一个春秋,又沉进下一个梦里,依旧人潮拥挤,而我早已离开了那座小城之鄙,抵达更加冷漠的城市,又恰逢下着雪,站在十字路口,四面来风,满眼热泪瞬间被冰封,无可奈何,任由雨打风吹去,南方这时也四面来风,可却艳阳高照,风中有你,我被人潮推着去,抬头是一片混沌,转身即是陌路,我开始想念那条河流,流淌着鲜红的血液,两岸的花开不败,这位少年,花开不败。
河流的远方是大海,大海的远方还是大海,高山深处的彩云之间,依旧迷雾缭绕,远方下着雪,我走在深夜的山间,恰逢迷雾缭绕,突然忘了归途,不,是根本没有退路,被迷雾打湿的小路不胜颠簸,踉踉跄跄终于又走到了一个山头,一路杂草重生,一路新绿吐露,彷佛踩着一世繁华,彷佛路过了全世界,全世界从我身边路过,我与全世界背道而驰,前方吸引我的,是我的全世界,它在高台上静静旋转,等我梳妆洗漱,与那河流一起悄悄淌进这个世界,整装待发,流金欲滴,怔怔伫立。
试问,年轻的我们,是否似断桥边的垂柳,等到了十里春风,却一路被推上北去。北方人语云,南去无尽春,江南洒着烟雨,一路到湖边,春风何止十里,杨柳也奈何不了,我又何尝不留念这春风,如它般伴着烟雨一路抵达又一路离开,一路飞翔一路坠落,一路浮沉,一路承受。
莫晓娴看完了之后,只觉得这个姑娘心中有一个故事,甚至是她爱过一个人,而且很爱,又很痛苦,爱而不得,刚才还明朗灿烂的天空,现在竟然这么灰暗阴沉。
莫晓娴看完了之后,她发现日记本的后几页居然反反复复写着一个名字,赵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