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情一闹,这会儿哪还有人坐着,连高老太太都在宝娟的搀扶下到了顾长生旁边。顾长生轻咳了两声,摸了摸脖子,确实被勒了一下。高老太太见她没事,才看向鲍静雯:“这话哪里假了?你看看你自己的样子,哪里配得上咱们名弘?”说罢又问顾荧,“三丫头你说,四丫头有没有说这话?”
顾荧略看了看这些人,刚才顾萱说了弃权就回到席上去了,能听见顾长生说话的,只有她和鲍静雯两个人。她心里明白谁会为自己、谁会为鲍静雯、谁又会为顾长生,又记着阴氏百般嘱咐不要生事,她与别人不同,便说了句:“老太太,我没听见。”
鲍静雯被气了个仰倒,瞪向顾荧:“你……”又被高老太太的目光给震得生生把话压了下去,便高老太太说:“我看你是臆症发了,是不是瞧着自己甚是没用,琴棋书画一样没你妹妹好,你发疯呢!不如你妹妹,就该承认!还闹什么!荀儿好好弹着琴,能与你说什么话?咱们都瞧着呢,哪见她张嘴了?你自己发疯,倒要寻个替死鬼!”
鲍静雯被骂得一肚子委屈,还要出声分辨,便鲍夫人抢先一步截了话:“老太太消消气,荀儿没事便好。是我没管好孩子,我这就带回去管教。确实太不像话了些,我也是看不下去了。”说这话不过是在给鲍静雯开脱,赶紧把她弄走。如果再不弄走,不知道事情要发展成什么样子。
高老太太看了鲍夫人一眼,“你知道就好,你是我养大的,就该知道我是怎么教你的,不该把自己的闺女教成这个样子。回去怎么罚,你自己掂量着办。这要是不罚,还得了?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都敢做。没瞧见一家子坐这里么,倒把自己当佛爷!”
“是是是。”鲍夫人这会儿还能说什么,确实是自己闺女跟发疯一样,错得过离谱了,不过是高老太太说什么她应什么,认栽!又说:“老太太训得是,我回去就好好管教。”说罢就连忙叫丫鬟,把鲍静雯给拉走。
鲍静雯一走,那边儿鲍老二也过来安慰高老太太,说:“妹妹莽撞了些,老太太多担待。今儿是好日子,不要为这点小事影响了心情。”
鲍夫人内心狂躁:这是小事吗?!你妹妹的姻缘彻底被自己毁绝了,再不可能嫁进顾家的了!在座又有二房的,以及顾长生的大姐姐顾芸在,这件荒唐事,怕是不可能藏住,必是要被说出去的。也就是说,鲍静雯要嫁京城的官宦人家,都难了!
没人管鲍夫人的内心狂躁,都劝高老太太和安抚顾长生罢了。这般又互劝一番,众人才又把注意力转回到吃酒吃菜上。莫绮烟为了救活场子,忙又点了几出戏,让戏台上先热闹起来。高老太太坐下后,又训了鲍夫人几句,解了气方才揭过不提,继续吃酒看戏。
万星楼这边闹开了,唯有没参加宴席的阴氏,仍在自己房里哄着顾名川,又等奶娘喂了奶让他睡下,便听得丫鬟来说:“太太,万星楼里闹起来了。”
阴氏倒是淡定,只问了句:“可有姑娘的事儿?”
“不曾有姑娘什么事儿。”丫鬟说罢,阴氏便也不深问分毫。只要自己房里人妥当,就没什么要紧的事。
那边儿顾荧席散回来,来房里找了阴氏,她才问了句:“到底怎么了?”
顾荧把事情前后一说,看着阴氏道:“太太,四丫头是不是打从一开始就是故意的?”
“你觉得呢?”阴氏把问题反抛给她。
顾荧想了一下,“原觉得她只是爱玩儿,要凑些热闹出来。到最后她把雯姐姐挑得怒起来失了控制,又闹了起来,就觉不是了。还有,上回她与雯姐姐下棋我没瞧见,到底不知是谁赢了。但这回弹琴我是瞧着的,她确是不一般。那等没人见过的曲子,竟弹得我都听住了。”
“你知道就好,躲着她些。”阴氏道:“这么瞧着,那平日里都是装的。这会儿家中从上到下又都宠她,你与她争,必不讨好。且学好自己能学的,多傍着老太太和你大婶子些,往后找个好人家,还指着她们。”
“是,太太。”顾荧应了,不扰阴氏休息,自回去自己的房里。
那阴氏放了银钩上的帐幔,往床上躺了,只是叹气——让自己女儿活得这么小心,也是心酸呀。
而鲍静雯回去之后就在屋里哭了许多时候,只道:“什么都砸了,什么都毁了,什么都没有了!”
鲍夫人恨铁不成钢,想抽她几下又舍不得,只好狠拍了几下炕桌:“叫我说你什么好?你这不是自己作么?眼见着就成了,结果却是这样儿!平时跟你说的那些话,都叫狗吃了么?怎的就这么沉不住气?!自己几斤几两,不知道吗?现在可知道了?!还敢去与人比琴棋书画,你也真敢!”
鲍静雯一想到在闹事之前高老太太对自己赞许认同的目光,又想到自己弹琴丢了脸,被顾长生比得渣都不如,还被阴算闹起来把婚事闹没了,现在心里就像刀戳一般疼得厉害,更是哭得凶猛。她又骂顾长生,说她“小小年纪就如此阴毒,不得好死”。鲍夫人一听这话又狠拍桌子,骂道:“你这是要死!打算叫老太太把咱们撵出去不是?”
“出去就出去!谁爱住这里,看她们脸子!”鲍静雯心气不顺,今儿真是把脸丢到家了,哪里还有脸在顾府上住着?
这边鲍夫人还不信,只道:“你也别说荀儿,我看你是上次被掐了理,这次又没比过她,自己犯臆症了。她那会儿弹着琴,也没见张嘴说话,怎么就说你配不上名弘了?再说,她才那么点,知道什么配上配不上的。怕是你听琴晃了神,生出幻觉来了。”
鲍静雯大哭:亲娘你这也要把我往死里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