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孩子的时候,翠花常“哥儿”“哥儿”地叫,便抱着孩子去问青瞳:“姑娘,给取个什么名字呢?”
青瞳笑得有点涩,开口道:“乳名叫小井吧。”
“哪一个jing?”翠花继续问。
总不能是“许璟”的“璟”,青瞳又笑了笑,接下孩子:“横竖都是二的井。”乃至于后来,家里下人都称小井为二爷,横竖都是二爷,这又是后话了。
翠花不懂,自叫“井哥儿”,又问:“那学名呢?”
许璟那厮那么装逼那么冷,就叫青冽吧。青瞳默默在心里想,却没说出来,只是道:“再说罢,也不急。”
想着这学名得留着孩子的爹取,翠花便也没再多问。连自己的名姓到现在都没告诉过她,孩子爹的名姓,就更不可能告诉她了。而且关于孩子爹的事情,青瞳跟她说的都是假话。便是再问,那还是假话。有个乳名且能叫着,就先叫着吧。
做完月子后,青瞳可以下床走动了,也便开始帮着翠花分担点事情。井哥儿的洗三、百日、满月,一样都没过。不过就是翠花出去买了个长命琐,其他什么都没有。
一直到周岁,抓周都是两个人在家里随便摆了些东西让井哥儿抓的。翠花看井哥儿抓了印章,欢喜说井哥儿是个做大官的命。
青瞳不信这个,道了句:“哼!周岁了还不会说话,这么蠢真是我生的么?这么蠢能做官么?”
也就是过了周岁,井哥儿还没开口说话,连声娘亲都没叫过,许也是没人教的缘故。青瞳不懂,翠花更不懂。俩傻子养出个傻子,只会爬来爬去,抓这个咬那个。如此,青瞳也还是要走了。
她十分郑重跟翠花说了这事儿,翠花不明白,只是问她:“姑娘为何不带我一起走?天涯海角,翠花不怕吃苦,都跟着姑娘。”
青瞳捏着她的手,“我把这里的宅子留给你,你看看能不能做点生意,好好过活。自己物色物色,找个好人家,安安稳稳过日子。你跟着我,必是没有安稳日子过的。”
难得遇到个对自己好的人,翠花十分想跟她走。但怎奈青瞳决定的事情,她一个都改变不了,最后也只能应下了。青瞳把身契给了她,把房子也留给了她,还留了点银钱。一时间,翠花就成个香饽饽了,有房有钱,亲事好说得很。
青瞳带着井哥儿离开归安县后,又是一月的舟车劳顿,到达另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她换了行装,恢复了男儿样子。这会儿井哥儿早断奶了,却还需要人照顾,青瞳便找了个奶娘给他。奶娘夫家姓何,丈夫是个做苦力的,生了女儿也将将一周岁,比井哥儿小几个月。
何妈妈教井哥儿说话,他说出来的第一个字是“爹”。
青瞳眨巴眨巴了眼,心想这真尼玛怪异,明明应该叫娘的。罢了,这辈子她都是做爹的命了,便笑弯着眼睛应了声:“诶~小井乖……”
“走,妈妈带小井玩去,让你爹看书考状元。”于是何妈妈就把井哥儿抱走了,根本不叫青瞳多接触儿子。也是的,在常人眼里,爹不都是读书养家的么?又哪有哄孩子的呢?罢了,青瞳也就恢复了日日啃书的日子。
不同翠花,这何妈妈是个极好八卦的,因青瞳是男主子,平时话才少。但若是逮着机会,她也会问,“小井娘呢?”、“老爷不准备给小井找个后娘么?”、“没娘的孩子是根草啊!”、“会长歪哒!”
青瞳想了想,看着何妈妈道:“有妈妈就够了。”
何妈妈红了红脸,“老爷莫瞎说……”
青瞳:“……”她瞎说啥了?
庄穆帝二十四年,青瞳离开京城已有三年,老皇帝身体抱恙无心朝政,退位做了太上皇,传位给太子许璟,人称庄和帝。从此,大庄朝又换了一任皇帝,举国皆知。却又不知,这新皇比起那旧皇如何,只看日后成果罢了。
青瞳仍是一味看书,把青冽丢给何妈妈带。何妈妈的闺女叫何碧晴,便是天天与青冽在一处,妥妥的青梅竹马。
何妈妈见青瞳有钱,又是个用功下劲考功名的,心里自然有私心。想着自己闺女和青瞳的儿子好了,那就是一门好亲家啊。再说青瞳一个男人带着个儿子,无官无爵的,就是有点钱,地位也没差到哪去。
如此,何妈妈便是对青冽一百个尽心尽力,更是叫俩小家伙的处得极好。青冽从会说话开始,身边的最亲密的小伙伴,就是何碧晴。何碧晴叫她井哥哥,青冽便一直叫她晴妹妹,互相关心互相爱护。
庄和帝二年,青瞳携子青冽于深秋赶赴京城。何妈妈一家甚是忠心,抛下乡间小宅,与青瞳一同随往,一路上极尽照顾。
于年底到达京城,置下宅院,采办了些东西,过了个简单的新年。何妈妈一家没见过京城此般繁荣气派之景,欲走动玩玩,怎奈人生地不熟青瞳又不准他们乱跑,免得生出乱子,遂也没能出去。
青瞳仍旧啃书,于二月春闱中一举中了进士,何妈妈一家欢喜,然后便发现家里门要被媒婆踏破了。可惜,她家老爷并没有续弦的意思,便都给推了。
青瞳入京后未有多走动,她不知这上京在她走后的四年间都有什么变化。粗粗打听了一下,国公府顾老夫人去了,连孝期都过了。在庄穆帝退休后,她干爹也辞了太师一职,只吃些国公的食邑。想来平常无事,也不过去宫中陪太上皇下棋。
逸王妃又生了两个孩子,加上沛姐儿,两女一男,男娃最小。而宫里,孙宝贞无所出,还是做了皇后,而孔黛因着有龙子,也成了身份尊贵的贵妃。算算时间,孔黛的孩子竟是与自己差不多时候怀上的,青瞳望望天,算了,没什么好再去想的。
庄和帝三年,四月,殿试在大庆殿举行,此乃庄和帝许璟登基后第一次主持殿试。不仅如此,他还知道,他日思夜想了四年的女人回来了,还会在殿中参试。
一袭威严龙袍加身,冠冕垂珠,许璟坐在龙椅之上,接受殿中考生礼拜。进士三百,皆于殿中。而那个人,与其他两百九十九人着一样的青边白袍,却还是一眼就撞进了他眸子里。
四年的等待思念怨恨愤怒,在这一瞬间,都化作了眸子里的一汪春水,温柔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