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看秦楚青,又看看老太太和满屋子的女眷,最终硬着头皮走了过去,将手中之物捧到老太太跟前。
分明是簪花小楷写的一叠经文,字迹工整秀丽。
老太太拿着手中纸张,向屋内众人扬声说道:“这是青姐儿晚上不睡,亲手为我抄的经文!以往在京城的时候,青姐儿就经常为我抄写经文。我最爱她这手字,也感念她这份孝心,日日都要看上几遍。”
她掩不住面上欣喜,朝秦楚青微微颔首:“写得不错。我很喜欢。”
“是么?”秦楚青淡淡道:“你开心就好。”
凌嫣儿不住地往秦楚青那边看。当见到秦楚青抬起右手抚向右耳耳垂时,她嫣然一笑,转头问老太太:“既然老太太往常在伯府日日都要看阿青抄写的经文,那么您一定对阿青的字迹极其熟悉了?”
“那是自然。”老太太和蔼地笑着答她:“青姐儿的簪花小楷最是秀气。”
凌嫣儿便指了她手中的纸,问道:“这些就是阿青亲手写的?可真是不少呢。”
老太太瞧着纸上的字。
是簪花小楷没错。
又离近了些看。
淡淡的兰花幽香混在墨香中扑鼻而来。
没错。这就是青姐儿惯爱用的墨。独独京城才有,这儿是没的。离经前,青姐儿说过要带上这个。
老太太笃定道:“自然是她写的。昨儿她挂念我的身子不好,为了给我祈福,一夜没睡,就为了写这个。”
族长太太很是担忧,对秦楚青道:“你这孩子也真是的。再怎么尽孝,也得先顾及好自己的身子才是。况且,也不是非做不可。不过是经文罢了,谁抄不一样?”
秦楚青笑道:“老太太发过话了,最爱簪花小楷。”
凌太太在旁抿了口茶,说道:“簪花小楷会的人多了。改天我请个人来,给老人家好好抄上十份。”
“那可不成。”凌嫣儿说道:“老太太说了,独爱阿青写的。是吗,老太太?”
凌太太不悦地睇了她一眼。
凌嫣儿撇撇嘴,不说话了。
老太太在旁笑道:“凌姑娘竟是也听说了?没错。青姐儿的字啊,最合我眼缘。而且,青姐儿孝顺,在京里的时候,就为我抄了多年的经文。如今还在我那小佛堂里供着呢。”
说着,她深深叹了口气,道:“府里头和我最亲、最贴心的,就是她了。”
她黯然神伤起来,对诸位夫人说道:“我夫君去得早,只得一儿。如今孩子大了,身边空荡荡的,倒是缺个贴心的人了。”
秦楚青说道:“往后府里选人的时候,我会留意一下,多给老太太选些伶俐的丫头过去。”
老太太瞥了她一眼,朝石妈妈看去。
石妈妈会意,笑道:“八姑娘这话说得……那是没弄懂老太太的一片心呢!老太太哪里会缺伺候的人?”
她忽地眼睛一亮,“老太太这般喜欢八姑娘,八姑娘又挂心老太太,倒不如往后让八姑娘就跟在老太太身边得了。”
老太太想了想,喜道:“你这提议倒是不错。”
秦楚青慢慢开了口:“这恐怕不合适吧。”
族长太太看了看秦楚青的脸色,也道:“这事儿需得从长计议。”
“老太太是同意的。八姑娘想必也想欢喜的,不然,又怎会花费那么多心力来为老太太祈福?姑娘这是担忧老太太身子,怕扰了老祖宗休息,所以才不敢答应呢。”石妈妈说着,转向秦楚青道:“可是你跟在老太太身边,祖孙俩和乐一团,只怕好得更快些。”
秦楚青算是明白过来了。
她们这是借机给她下套,让她养在老太太身边。
她反驳,那就是担忧老太太的身体,不是心里头不愿。毕竟花了一夜时间写的经文在那儿搁着,正是她主动与老太太亲近的证据。
她同意……那就顺理成章定下来了。两方都同意,且伯爷是个大男人,不管后院之事。这事儿过后和伯爷说一声就也罢了。
如今在场的,可都是族里有头有脸的太太们。有些事情若是在这些太太们面前说定了,往后可就不太好回转。
当真是打得好算盘。
眼瞅着控制不住她了,就在众人面前逼她就范?
也忒小看人了些!
秦楚青垂眸抚了抚衣衫下摆,笑道:“从一叠小小的经文里,竟是能看出这许多东西,也真是难为你们了。”
“青姐儿对我的一片心,我是知道的。”老太太说道:“往后跟在我身边,我亲自教导你,你也不必担忧没人照拂了。”
“我身为伯府嫡女,自有爹爹和兄长关爱,还有弟弟一同成长,何来‘担忧没人照拂’一说?真是难为老太太费心,不顾着四堂兄的伤势,却在死死盯着我这边。也难为石妈妈,居然能从一堆不会说话的死物中掰扯出这许多事情来。不过,你们说这许多,前提便是,那些经文都是我熬夜不睡亲手所书吧?”
秦楚青单手支颐,轻笑着望向她们,目光澄澈而又清冷。
“如果我告诉你们,这纸上之字,没有一笔是我写的。那么,又该当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