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某在江东偶然为朝廷建立了一些微薄功勋,却也不过是因为江东百姓还算富足,并不苦于税赋,仅仅苦于徭役,而且乱贼起兵不过半年,萧某对症下药,才算成功。杨总管辛苦。河北之地,乱贼已经是第四年了,盘根错节。各处糜烂,而且还是去年杨玄感起事的所在,杨玄感逆贼残部余党各处散布,如今算是天下最难平定的一块地方了,比同为首乱的齐地都难,杨总管做到这一步,已经是很不易了,郭通守也是急于求成,一时急躁了。不过好歹也是力战殉国,咱便不要多去苛责。
萧某去年平了江东。今春也是被陛下上感着派了第二个任务——协助江都丞王世充扫平淮南贼乱,到了淮南才知道江东的民情相比之下有多好了。淮南百姓就没那么容易重新归附朝廷,萧某的人望和纳粮免役改革办法对于淮南百姓用处不大,他们早就是民穷财尽,哪怕许他们多缴钱粮免役,他们也拿不出钱粮了……故而三个月下来,不过击退了淮南数贼中较弱的李子通而已,其余杜伏威等,不错略受小挫,根本不能动其筋骨。咱如今这也算是柿子挑软的先捏,那一点微薄战功先到陛下那里交差罢了。”
杨义臣对于淮南的具体交战情况并不了解,听萧铣一番解说,便以为真是那样——毕竟他深知,各路剿贼将领给朝廷上报的消息总归比实际情况要好一些,无非是报喜不报忧,所以他从朝廷邸报上看到的情况,肯定不如萧铣口述的可信,有可能萧铣给朝廷的也是美化过的,如今说的才是实情。
“唉,果然是哪里剿贼都不易啊。对了,萧驸马,杨某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实在是难以启齿,但又没有别人可以说:杨某如今在河北剿贼,最大的问题便是军粮实在无处筹措,去年也还罢了,主要是涿郡还有数百万石存粮,也不必从民间征调,然而今年朝廷五十万大军再征高句丽,而且今年是打着灭国之战的打算的,这些存粮肯定要被消耗得差不多了,来年杨某回去河北剿贼,却是有些捉襟见肘,若是征粮,百姓只怕从贼更多……
若是可以的话,萧驸马执掌海路运粮,而且听萧驸马所言,江南百姓存粮颇丰,愿意以多纳粮换取免役,不知可否请萧驸马帮着筹措一些,便在今年讨高句丽回程的时候,为杨某夹带一些……当然杨某也是为了国家大事,并不敢白要。”
“此事若是有余量,萧某自然鼎力相助,不过杨总管要秘而不宣才好,否则一来升米恩、斗米仇,其余各方剿贼镇将定然有患不均者,二来萧某身份敏感,也不好结好方面重将。不过总数有多少,萧某实在不好保证。”
杨义臣听了大喜,盛赞萧铣豪爽忠义:“萧驸马果然豪气,这些道理杨某自然理会得,将来剿了高士达,杨某定然另有补报。”
二人正说着,外头嘈杂起来,杨义臣一边派人出去看,一边亲自离席,对萧铣说:“估摸着该是令叔和裴侍郎到了,恰才某便让人去通知了。如此,杨某先谢过萧驸马高义,便不再打扰你们叙事了。”
杨义臣说完和萧铣一起迎出去,果然见到外头便是萧瑀和裴矩联袂而来,脸色都不怎么好看,似乎是有紧要机密的事情和萧铣商议。杨义臣给二位文官见礼后,把他们迎入客帐,让人服侍着上了酒果,便自行回到帅帐,撤走侍卫,并不打扰他们。
萧铣给萧瑀行了叔侄之礼,再要客套,便被萧瑀手势止住了,示意裴矩开门见山就说正事儿。
“萧驸马,不知这几日两军交战的战情、两军伤损,不知你已经明了了么?高句丽人还残余多少战力,是否有数呢?”
萧铣不解裴矩开场白问这个问题有什么意思,只顾直言回答,想了一会儿,说道:“根据裴侍郎战前通过内外侯官得的军情,今年咱出兵的时候,高句丽最多还有三十万丁壮,其中二十万战兵、十万平民男丁。从鸭绿江到萨水,高句丽人层层血战抗拒,还分出无数小股人马游击后方,迟滞我军。算来几个月打下来,战死与伤重而亡的,不下五六万人,轻伤无算。萧某在皮岛、身弥岛两次海战,也全歼了高句丽水师全部人马,大概有两万人。如此算来,高句丽今年至少又损失了八万人之多,全国剩下的壮年男丁,不会超过二十二三万的数量。
至于我军伤亡,来总管与萧某本部兵,今年折损总数最多万余,宇文述、杨义臣二位大将军与高句丽人血战较多,或许也有三五万吧。萧某也是不解,高句丽人为何今年与我军连番野战血战,但只要保持这个势头,不出三个月,高句丽定然亡国灭种。”
“萧驸马所知果然确凿,不过推论却也并不尽然都对——裴某身居驾前,总掌军情,知道得更多一些。自从五月来,天气炎热,大军却越发向南,三韩之地多山林,水土与河北、辽东大不相同,我军士卒战死虽比高句丽少,但算上感染时疫、水土不服的死伤,总数便不再高句丽之下了。
至于高句丽人此前一直愿意野战,也无非是保留了一丝恳求停战乞怜的希望,这才让咱可以有野战可打。但是如今高句丽人开出的条件已经无比优厚,再也不可能加码了,而陛下依然坚持不允。裴某用尽计策,一直钓着高句丽人觉得还有一线希望,如今只怕也要演不下去了。如果高句丽人对于求和绝望,那必然会收缩全部兵力,死守平壤城,到时候要强攻十几万人众志成城死守的平壤,加上是盛夏攻城、平壤比辽东城更靠南上千里,只怕我军死伤会更在前年攻克辽东城时之上。”
萧铣知道裴矩快说到戏肉了,也是身子前倾,问道:“那裴侍郎有何良策?”
“萧驸马可愿意为了让我大隋将士少死那么一二十万人而出力么?”
“但力所能及,又有何疑虑?”
“好,那裴某便把计策说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