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子一大把了,他还要这张老脸呢!
对着铜镜看了半天,就这身吧。
徐阶想好之后,直接来到了客厅,唐毅正坐在椅子上,一边喝茶,一边张望着墙上的字画,不住点头赞叹,就好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
演吧,你小子还能演到什么时候!
徐阶咳嗽了一声,唐毅慌忙站起,掸了掸衣服,抢步到了徐阶面前,就要施大礼。徐阶笑眯眯拉住了唐毅。
“行之,何必如此见外啊!”徐阶满脸堆笑,就像是和蔼的老爷爷,笑道:“才几年的功夫,当初你和子城一起来拜访老夫,那时候还是个少年郎。如今已经是朝廷大员,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我们这些老人啊。早晚也要退下来,让给年轻人做事。行之,你在顺天府任上,大刀阔斧,做得很好,老夫很高兴啊!”
唐毅小脸泛红,诚惶诚恐道:“阁老,您可千万别折煞下官了,朝廷大事。都落在您老的肩上,您要是退了,我们这些人上哪找遮风避雨的大树啊!”
这马屁拍的舒服,还透着服软的意思,徐阶心中一喜,嘴上却说道:“老夫不过是次辅而已,真正的大事情还都在严阁老身上呢。”
徐阶让唐毅坐到对面,唐毅却坚持坐在了下首,屁股只坐了三分之一,扎着马步。看起来比站着都累。
唐毅的放肆徐阶早就知道,就连在嘉靖面前也未必如此谨慎小心!徐阶微微一笑,“行之。京畿重地,千头万绪,公务繁忙,你怎么有空到老夫这里?想必是有什么事情吧?不妨直说,一起参详吗!”
唐毅听到这里,突然神色激动,拱手说道:“阁老,铲除奸党的大好时机就在眼前,下官前来恭喜阁老。阁老大喜啊!”
没有预想中的热烈的回应,徐阶反而一脸淡然。随口道:“什么奸党不奸党的,不要人云亦云。老夫和严阁老是儿女亲家,要说什么奸党,岂不是把自己也说进去了?”
不怪说姜是老的辣,徐阶的无耻足够唐毅学一辈子了。
唐毅拧眉瞪眼,突然跺了跺脚,俯身下拜。
“阁老,既然如此,就请阁老将下官绑了起来,送给严党处置吧!”说着,唐毅拜服在地上。
吸!
徐阶长长吸了口气,审视了半晌,才缓缓说道:“你先起来吧,老夫并非不想匡扶社稷,奈何实力有限,几次交锋,都饮恨收场,反而连累了不少人,就拿赵大洲来说,还多亏了你帮忙,不然老夫都没脸见人了。有心杀贼,无力回天啊!”
唐毅扬起了头,两眼放光道:“阁老,不会了,这一次您老胜券在握,严党必定会完蛋!”
“你有把握?”徐阶疑惑道。
唐毅一拍胸膛,信心十足道:“严党之所以强悍无比,爪牙众多,归根到底是以为他们把持了内阁和吏部,自从李默死后,吏部尚书吴鹏唯命是从,甘当严党的走狗,使得严党能够为所欲为,大肆任由私人,即便是砍掉了一批严党成员,很快又会有大量的人员补充进来,杀也杀不完,除也除不净。”
大明的朝局,其实是典型的二元制,内阁秉持圣意,制定国策方略,而吏部执掌铨选,主导人事。一项好的政策,必须有好的人员去执行,如果吏部尚书不买账,哪怕首辅也没法落实自己的意志。
只是眼下吏部紧紧握在严嵩的手里,就仿佛有了一个无限量的血袋,十足的作弊神器。到底还说徐阁老手段高明,要不然早就被打得狼狈不堪了。
沉默了一会儿,徐阶起身,亲手把唐毅扶起来,动容地问道:“行之,你可有对付吴鹏的方法了?”
“回阁老,的确如此,下官保证能一击致命,斩落吴鹏!”
“好!”徐阶真的动心了,抓着唐毅的手微微颤抖,仔细听着唐毅介绍。
唐毅没什么保留,当即把他调查九阳会的事情说了一遍,并且提到查抄天王庙,在一处秘密的宅子抓到了吴鹏的儿子吴绍。
把前后经过一说,徐阶都差点昏过去,嘴里不停念叨着:“匪夷所思,匪夷所思啊!”
京城是天子脚下,怎么会冒出九阳会这种怪胎?
锦衣卫、东厂、五城兵马司……多少个衙门,都是饭桶不成?
吴绍去年已经被充军分配了,他怎么又回到了京城,还躲在九阳会的秘密据点里。当朝吏部尚书啊,还有更荒唐的事情吗?
“阁老,此事的确蹊跷,我已经把吴绍带来了,您老一问便知。”
“好!赶快把他带来。”
不多时,有亲卫押着吴绍,就到了徐阶的面前。这小子被捆成了粽子,嘴里还塞着布条,狼狈不堪。
徐阶有神童之名,看人尤其厉害,过目不忘,在金殿传鲈的时候,他见过吴绍一面,更何况这家伙和老爹吴鹏有几分相似。徐阶看过之后,就确认了他的确是吴绍。再看他身上,只裹着一件长袍,脸上,脖子上,还有胭脂的痕迹,唐毅所说不是假的。
可如果唐毅说的是真的,事情可就大条了。
吴绍已经被夺去进士功名,发配大同充军,他突然跑回来,吴鹏罪责难逃。
更要命的是九阳会谋财害命,作恶多端,倘若真是白莲教一般的组织,结交乱党,勾结匪类,说吴鹏阴谋作乱也不为过。别说官职保不住,就连脑袋都会丢了。
从吴鹏下手,作为突破口,严家父子就跑不了。
唐毅刚刚所说彻底铲除奸党,不是一句空话啊!
徐阶修炼了多少年的一颗铁石心肠,到了此刻,也不由得激动起来。只是他还保持着冷静,问道:“行之,你以为当务之急应该是什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