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加长跑比赛的人应该都有体会,跑在前面是最难的,一旦后面有人紧紧跟随,像是鬼一样,轻轻松松,对领跑者简直是泰山压顶,只想着拼命快跑,甩掉对手,结果越是拼命,越是甩不掉,最后的结果就是被压垮,马死人伤。
江东和高拱气愤不已,岱青能够获胜,却何必用卑鄙手段,把对手置于死地,不留一点余地?
唐毅叹口气,“芳溪公,中玄公,我听人说草原上最厉害的猎手是狼王,不光有强大的体魄,更有睿智的头脑,这些畜生会潜伏几个时辰,等到黄羊从睡梦中醒来,立刻追击,这时候黄羊的膀胱充满了尿,来不及撒出去,就吓得仓皇逃跑,跑了一段时间,就会膀胱破裂而死,变成狼嘴的美餐。”
高拱还是第一次听说,不由得张大了嘴巴,“原来岱青用的是狼的招数?人和畜生,都是一路货色,果然无耻!”
“中玄公,草原和咱们信奉的不是一个法则,弱肉强食,狡猾是褒奖,无耻是胜利者的荣耀。对他们讲仁义礼智信,是浪费吐沫,我们在乎的东西,人家未必在乎。所以和他们打交道,不能用我们的规则,不能给自己设限,作茧自缚!要变得比他们更卑鄙无耻,更加凶残暴虐,和狼斗,需要的是狮虎!仁义是留在自己人的,对外人只有凶狠,只有拳头,沉醉七擒孟获式的降伏其心,是愚蠢,是浪费,是犯罪!唐太宗雄才大略,自不必说,可是他却有一短,‘自古皆贵中华,贱夷狄,朕独爱之如一,故其种落皆依朕如父母’,说出这话的时候,他是何等得意,可是他能想到几十年后,安史之乱,又能想到,数百年后,痛失燕云等地,倘若不是我大明太祖爷,成祖爷,北赶蒙元,恢复辽东,西域等地,设立九边军镇。只怕中原百姓还在铁蹄之下,惶惶不可终日,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唐毅的声音不大,却振聋发聩。
千百年来,儒家士人总是沉醉在仁政,王道的美梦里,妄图感化对手,征服人心,甚至不惜割肉喂鹰,养寇资敌、可是他们忘了,孔孟之说是建立在春秋战国时期,那时候天下诸国,皆是大周的诸侯,是文明想通的一家人!
仁政,王道,得人心得天下,可是秦汉之后,天下一统,四境都是和中原文化风俗不同的蛮夷,哪怕对他们再好,等到中原衰落的时候,都难保不会被反咬一口。
五胡乱华,安史之乱,教训不可谓不惨痛!
做官做到了高拱和江东的地步,早就有了自己的看法和主张,高拱不用说,信奉经世实学,唐毅的论调实在是合乎他的胃口,把高胡子说得频频点头,恨不得拿个小本记下来。
至于江东,虽然他还不愿违背儒家的理念,可是在边境多年,见惯了百姓流离失所,也知道现实的残酷远不是京城的那帮官老爷儿能想象的。
只是除此之外,他们想得更深远,唐毅会在这时候,提出对外的看法,绝不寻常。别看这小子蛰居小站,可是无论著书,还是推行赛马大会,竟然比在朝的时候,影响力更大,威风更足。
更为重要的是唐毅还不到三十岁,早晚会入主中枢,执掌大明,这一点包括高拱在内,都没有怀疑。
唐毅这是在宣扬他的理念和方针啊!
想要拉帮结派,光有利益相结,就会变成严党一般的朋党,追腥逐臭,成为利字当头小人。
唐毅著唐学三书,此时又抛出了对外的政策,显然都是在争取支持,拉拢盟友。
“行之深谋远虑,难得的是务实二字,甚和老夫之心啊!”高拱笑着说道。
唐毅连忙拱手,“中玄公高瞻远瞩,经权之说,鞭辟入里,小弟甘拜下风,情愿萧规曹随,中兴大明!”
有些话可不是随便说的,唐毅用了萧规曹随,既有自比丞相之意,又以曹参自居,把高拱放在了萧何的位置上。
说白了,就是咱们目标都是首辅,我愿意先让给你做,然后我再来。
占据绝对优势,还能做到这一步,高拱有什么可说的,两个人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唐和高的联盟,就算是正式结成了。
他们丝毫不避讳江东,也不需要避讳,一个未来的帝师,一个潜力无限的年轻大佬,他们俩手拉手,哪怕没有受到重创,徐阶也干不掉他们。
正在此时,场中突然发生了嘈杂叫嚷之声,原来岱青赢了一场之后,竟然没有下去,反而换了另一匹战马,又耀武扬威,冲到了赛场。
“哈哈哈,汉人都听着,老子有的是战马,今天就要把你们全都打败!”
高拱的脸色就是一沉,怒道:“行之,咱们可不能光说不练,让人家笑话!”
“中玄公放心,小弟早就安排妥了,您瞧,这不是有人下场了吗!”顺着唐毅手指,戚继光的弟弟戚继美正牵着一匹马,不紧不慢到了赛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