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不。”徐琨一下子来了精神,“爹,东番岛适合种甘蔗,一亩田能榨五石白糖,两个月前,第一批东番岛的白糖运到了,您可没看到啊,人山人海,都跑去买糖了,又便宜,又干净,谁家做菜都喜欢放一。一石糖比一石米贵了两倍不止,能卖到三四两银子,一百万亩田,扣除成本,一年也有三百万两银子,啧啧,真的是富可敌国啊!”
徐阶对待海外,非常保守,畏之如虎。一想到茫茫海洋,就满脑子蛮荒之地,海盗神出鬼没,烟瘴之乡……只是他万万想不到,海外的利益竟然如此之大!
他询问儿子,东番岛竟然能开辟出五百万亩以上的田,假如全都种上了甘蔗,一年光是卖糖,就能顶得上户部的岁入。
真是一块流油的肥肉啊!
当初唐毅建议把琉球和吕宋并入大明,派遣总督管理,结果徐阶还极力反对。
现在想想,真是坐失良机啊!
“唉,的确是老了。”徐阶无奈摇头,“等过了年,为父会想办法,把东番岛拿到朝廷手中,到时候你们派遣得力人手,好好经营,真的能把东番岛抓在手里,在松江的田适当还给人家,名声要紧啊!”
老徐竟然也舍得放弃一些田产了,看来他的确被搞得有些怕了。
……
第二道辞呈上去,这一次更多的人站出来,替老徐说话,认为徐阁老功勋卓著,是谦谦君子,朝廷柱石,大明朝片刻也离不开徐阶。
隆庆说不吃味,那是假的。
“唉,徐阁老一呼百诺,朕想做什么,却是坎坎坷坷,真是同人不同命啊!”隆庆自嘲地抱怨道。
滕祥眼前一亮,他的怀里还揣着一份奏疏,正是昨天夜里,杨博派人送来的。
“启奏皇爷,也不都是替徐阁老说话的,也有人未必这么看。”
“哦?莫非是你?”隆庆笑着问道。
“给奴婢一万个胆子,也不敢议论阁老的是非啊,倒是奴婢这里有一封奏疏,是刑科都给事中张齐上的。”滕祥连忙送上去。
“都是言官,一丘之貉,能有什么高明之处。”
隆庆随手接过来,展开一看,才看了几行字,顿时脸色狂变。
张齐上书,一共弹劾徐阶种种大罪,共计五条。
第一条,徐阶曾经服侍先帝十八年,先帝所行神仙土木之事,徐阶全都一力赞成;而先帝一驾崩,他就拟写《遗诏》来数落先帝那些过错,摆明了是两面三刀,表里不一。
放在一年前,毫无杀伤力,可是眼下却显得十分歹毒,隆庆已经渐渐找到了当皇帝的感觉,也明白一个英明神武的父皇,对于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一句话,他和嘉靖毕竟是父子,老爹臭不可闻,他也面上无光。
第二条,徐阶曾经与严嵩相处十五年,落力结好,又缔为姻亲,从来没有一次与严嵩起争执的;而严嵩权势衰落,他就立刻反过来对其落井下石,逼得严嵩不得不在坟地捡食,堂堂首辅,颜面无存,严嵩真有罪,就该交付有司论处,如果无罪,身为二十年的首辅,岂能如此晚景凄凉?
两条合起来,叫做不忠不义,大节有亏,这是从道德上,攻击徐阶。
接下来还有三条,则是指责徐阶庸碌无能,结党营私。
第三,边境告急,皇上也多次表示关注,徐阶却无动于衷置之不理,上行下效,兵部反应迟钝,朝廷竟然出现内鬼,徐阶身为首辅,用人不当,难辞其咎。
第四,徐阶假借遗诏四处拉关系、扩人脉,来巩固自己的地位,不思国事而擅作威福,以致朝廷上下,尽数是徐阶的私人。
第五,徐阶身为百官表率,非但不约束家人,反而纵子行凶,为了侵占土地,逼死良家百姓上百人,霸占田亩几十万。朝廷财赋困难,皆因有徐阶一般的贪婪大臣,才使得兼并成风,百姓民不聊生。
归结起来一句话,天下人只知道有徐首辅,已经不知道有陛下了!
张齐的弹章了无新意,所有罪名几乎都是老生常谈,不过只要时机对了,再普通的东西,也会化腐朽为神奇。
徐阶请辞之后,百官疯狂挽留,奏疏堆积如山,皇家的事情,他们都没有这么尽心,对徐阶却是如此孝顺。
越是如此,张齐的话就越有分量!
的确天下人都不把朕当成皇帝了,唐师傅教的没错,首辅之位,的确至关重要,可是再重要,也不能爬到朕的头顶上,拉屎撒尿啊!
或许真的应该罢相了——念头一冒出来,隆庆就打了一个激灵,看百官的势头,要是罢免了徐阶,他们还不一定怎么闹腾。
到底该如何,才能把徐阶赶走呢?隆庆陷入了沉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