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半晌,姥姥微微转醒。入眼便看到无殇,姥姥布满皱纹的脸堆起一些笑意。
“睡的那么沉,还是听到你在耳边呱噪。”
“姥姥嫌我吵,就不要睡的那么沉。你醒了,澈儿自不再吵你。”无殇接过翠丫新熬好的药,一勺一勺小心喂姥姥吃。
一朵不禁心头泛酸。那一老一少,正是母子。无殇却不知。若有一日,知道实情,也不知他能否接受得了。
或许,姥姥会带着这个秘密,一直到死都不会说出来。当年,玄澈在大婚夜被花水用诛仙台匕首刺伤,玉磬带着奄奄一息的玄澈到她的门前,跪着求她救玄澈。她闭门不见,玉磬便用自身龙鳞护住玄澈命脉。玉磬失了龙鳞,体力不支晕了过去。就在她即将推门而出时,姥姥从天而降,痛心疾首地抱住深度昏迷性命垂危的玄澈。哽着声音在他耳边自言自语。
“我的孩子……为何不听规劝,如今受命运反噬性命不保,你让娘眼睁睁看着你死……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生了你。”
震惊之下,她忘了回避,从门开启的缝隙,姥姥看到了她。一张苍老的脸瞬时涨得通红。姥姥没有解释,她也没有追问缘由。只对姥姥说了句,“我不会说出去。”便带着玄澈去了冥界找崔珏。
姥姥喝了药,精神好了很多,望着无殇的目光也多了几分光彩。
“许久未与澈儿下棋,姥姥手痒的很。”
盛开的海棠花树下,翠丫布了棋盘,煮了一壶香茶。
无殇和姥姥对桌而坐,一执白子,一执黑子,茶香袅袅,落花缤纷。无殇的白子明明可以很快将姥姥的黑子围剿吞杀,却故意与姥姥纠缠许久斗得难舍难分。
“老了,凡事都力不从心。”姥姥落下一子,笑叹一声。
“姥姥棋技亦如从前精湛。”
“你以为我老眼昏花看不出来,你故意让我。”
无殇笑起来,映着纷落的海棠花瓣,俊美如一幅画,“我做的如此隐秘巧妙,姥姥都看得出来。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就你嘴甜,哄我老太婆。”姥姥又落下一子,试图扭转棋局,反败为胜。
“在澈儿眼里,姥姥永远不会老,会一直陪在澈儿身边。”无殇小心落下白子,将姥姥的黑子团团困住,不急于取胜。
姥姥颤抖伸出手,隔桌抚摸无殇坚毅的脸庞,“澈儿最乖了。”
无殇的脸贴紧姥姥枯燥的手掌,心里总是暖暖的。
“澈儿吃糖。天父不许你吃,姥姥给。”姥姥忽然拿起白色晶莹的棋子给无殇。
“姥姥?”无殇拧紧浓眉,神色惊怔。
“泉恒,为何要把我的孩子给她!那是我的孩子。”姥姥忽然指着无殇,声色俱厉地质问起来。
“姥姥!”无殇震惊不已。
泉恒……是他天父的名字!
“那是我的孩子!把我的孩子还给我。”姥姥推翻面前的棋盘,黑子白子散落一地,滚在地上堆满的海棠花瓣上。
“姥姥!是我!澈儿!”无殇抓紧姥姥抖得不能自抑的手,吼了几声,才另姥姥激动的情绪淡定下来。
“澈儿……我的孩子……”姥姥浑浊的眼底滚出热泪,骨廋的身体抖个不停。喃喃自语,显然神智还不清晰。
“你们的孩子死了,为何要夺走我的孩子……”
一朵赶紧为姥姥再次施针,姥姥这才彻底安静下来。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姥姥躲过一朵落下的金针,神色不耐,“我又没病,扎什么针。”
一朵看向无殇,他软声哄道,“姥姥,你不是常说最近身体不舒服,扎一针会舒服很多。”
“不要!”姥姥将头上的金针统统拔下来,摔在地上。忽然瞪着一朵,混糊的双眼猛地张大,指着一朵喝道,“缘慈,欠你的我都还清了!不要再总来缠着我!”
“姥姥,你又说胡话了,那是兔子,不是什么缘慈。”无殇抱住姥姥,轻轻拍姥姥的背,试图安抚姥姥再度激动的情绪。
“缘慈,欠你的真的都还清了,还清了。再不欠你,不欠你了!”姥姥依然盯着一朵失控大喊。
一朵想不通,姥姥到底做了什么亏欠母亲的事?缘何这般放不下。以至于精神紊乱时,脑子里还对母亲亏欠不已。
“你到底欠我什么?”一朵凛声问。她倒想知道,会不会将极琰的事的真相透露出来。
“兔子!姥姥现在意识不清楚。”无殇喝道。
“即便意识不清,有些事也不见得全然都是胡话。我倒是真想知道,你们到底隐瞒了我什么!”
“我不是故意瞒你。不想你为此耿耿于怀。”无殇的声音有些许的软弱,“你的性子,我太了解。”
忽然,姥姥抬头看向无殇,“泉恒,我给他取名叫澈,好不好听?玄澈,玄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