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太君气的直喘气,显然儿子们孝顺,媳妇们又尽在她掌握,一辈子呼风唤雨惯了的老太太从没有过这样的待遇,更别提这待遇还是这个她从来不喜欢的流着贱民血液的贱种给予的,一时更是急怒攻心,两眼猛翻,一副就要晕死过去的模样。
“老太太这是心疾犯了,快快快,将老太太送回屋里去,找出老太太日常用的保心丹给老太太服下!”尤氏灵机一动,这番一吆喝,沈老太君哪有不配合的道理,两眼一翻,果就“晕”了过去。
就见一时之间众人皆手忙脚乱,惊慌的扶着老太君忙不迭的就要离开这是非之地——还不走,真的留下给她磕头请安不成?
沈佑峻是跑的最快的,扶着沈老太君不停的吆喝,“快点快点,软轿抬过来,耽误了祖母,爷立时活剥了你!还愣着做什么,请大夫来啊!今日祖母有个闪失,爷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最后一句话,显然就是说给若棠听的了。
“民间大夫哪里比的宫里的太医?采青,让人拿了本妃的名帖去太医院,务必要请那殷太医来一趟,殷太医医术高明,连太后她老人家都十分推崇。有他在,诸位大可放心,老太太便是一脚踩进了棺材里,殷太医也能将人拉回来的。”若棠漫不经心的拈了一枚蜜饯吃了。
这时候若由得沈府去请大夫,定然要出一套沈老太太命不久矣,都是她这王妃上门气的老太太心疾复发的流言。而宫里的太医,他们可没法子立刻就收买了,本就是装出来的病,自然害怕被太医当众揭穿,再回宫禀了太后,可就真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因此若棠话音一落,尤氏便急忙叫道:“不用不用的,老太太这心疾府里早配了药,服了药就好了,不必麻烦宫里的太医了。”
“沈二夫人不必与本妃见外,不过就是跑趟腿的事儿。本妃都不嫌麻烦,沈二夫人难不成还嫌麻烦?”若棠挑眉瞧着她,“倘若本妃不请宫里的太医来为本妃做个见证,前脚本妃出了沈府的门,后头满京城就传遍本妃仗着身份气的沈老太君心疾复发危在旦夕。这罪名本妃可背不起,为保险起见,很应该请殷太医前来做个见证的。”
被留下来应付的沈二夫人真是叫苦不迭,直恨自己为什么要接下这么个烂摊子,别人都可以有多远躲多远,偏她要硬着头皮站在这里赔笑脸,但此时不是她自怨自怜的时候,勉强打起精神来,“王妃您说笑了,府里谁人不知老太太素有心疾,这些日子因天气不好也发作过一回,跟您能有什么关系?”
这意思就是不会攀咬她了。
若棠满意的点了点头,“沈二夫人的话,本妃是信得过的。但凡外头有任何流言蜚语,本妃谁也不找,只找你!”
沈二夫人笑容一窒,心里更是叫苦连天,冷汗直冒,只得道:“请王妃放心,必不会有任何闲言碎语传出去的。”
虽然不清楚她到底有什么样的手段,但尤氏惯来识时务的很,她可一点也不想尝试若棠的手段。
只是这样一来,她接下来不但要辛苦约束府里的奴才,只怕还要得罪长房了,必定长房的人是巴不得立时就将今日的事传出去的。早知道她就不接这烫手山芋了,如今再要丢出去,只怕也难了。
“本妃自是信得过沈二夫人的。不过这么半天了,阿鹤怎么还没过来?”
尤氏现在只想赶紧将这瘟神送走,再不敢耍什么花招,忙让婆子去柴房将沈佑鹤带过来。“王妃,鹤哥儿到底是沈府的骨肉,您这般将他带走,外人知道了,只怕有所不妥。”
“本妃身为阿鹤的长姐,心疼他在这府里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受了伤也没个人管。这府里别人不心疼,我这做长姐的却心疼的不得了,特地接了他出府养伤,否则哪一日阿鹤被打死了,我这姐姐都不知情,岂不更可怕?”若棠慢悠悠的说道,“就像当初本妃一样。”
“是,鹤哥儿……”沈二夫人艰难的开口,“平日里府上是照顾的少,让他受了委屈,往后断……断不会再让他受委屈了,王妃,您也出自沈家,务必要给沈家留些颜面啊!若今日您带走鹤哥儿,外头……外头不知要如何看待咱们沈家了。王妃,本是同根生啊!”
艰难支撑着的尤氏此时想死的心都有了,这府里上下,个个看着都很了不得,结果呢,她那大嫂恨意滔天的出来,屁用都没有。老太君倒是也来了,一听说要给她行跪拜礼,跑的比谁都快。
“若不是瞧在同根生的份上,单是沈府谋害本妃生母的事,本妃就断难容忍了。”若棠冷冷勾唇,“沈二夫人莫不是还当本妃在胡言乱语?”
尤氏心眼明亮,前头周氏的死就算她没有参与,定然也是看在眼里的。
果然听若棠已是第二次提起她生母的死来,尤氏开始觉得这并不是侥幸,她是真的已经知道周氏的死因了。
但她那话是什么意思?她是要放过沈府,并不追究周氏之死?可那是杀母之仇啊。
不过,沈府到底也养育了她,想来,她是念着这一点恩情,才决定不追究的吧?
只是她的话也表明了,周氏之死她可以不追究,但再因旁的事惹得她不高兴,那就休怪她不留情面了?
尤氏想到此处,真有些万念俱灰的意思了,若是强硬拦着若棠不让她将人带走,惹火了她,一怒之下追究起周氏的死又怎么办?可也不能任由她将人带走,否则只要一出这府门,外头只怕也要流言四起的。真真是左右为难,不知该如何是好。
若棠见她大冬天里却急的汗珠直往下滚的模样,终于好心的开口建议道:“不然这样好了,一会儿鹤哥儿出来,本妃直接将人带走,沈二夫人只管跟他们说,人是本妃抢走的,若是谁有异议,大可上湘王府找本妃理论——看在你不曾为难过本妃的面上,本妃此次也就不为难你了。”
尤氏再想不出更稳妥的法子来,只得妥协的点了头。
不一会,沈佑鹤佝偻着单薄瘦小的身板拖着脚步一瘸一拐的走了出来。
他身上衣衫破烂,脸上身上鞭痕无数,而因为没有及时的处理,好些地方已经溃烂生脓了。若棠这大半年来花了大价钱才给他补得结实些的身体几乎就在几天时间内毁于一旦,叫她见了,如何不气不怒?
“姐姐!”沈佑鹤一见她,憋了好几天的眼泪唰的掉了下来。
“不怕,姐姐接你来了。”若棠咬了咬牙,方才忍下心头怒火,“咱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