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听吧,黑包公打开了一段录音,正是在看守所里吴错和李奇的对话。
“……你躺在床上的时候,饿昏过去好几次。每次等你昏了,你爸就偷偷给你灌一碗肉汤——没错,就是那个肉汤——这样你才又熬过了半个月,等到了上头派来的救援队……”
“……你说得没错,我还记得,我的确喝过人肉汤……”
……
“别的我不敢说,有三件事倒是很明显:
第一,李奇全家的确吃了他母亲,但那是饥荒年代,人饿极了,并非像你说的那样,有些人天生吃人;
第二,你的李老师自己也吃过人;
第三,你就是一件他用来救赎自己的工具。”
“不是的!你不懂!你根本不懂!”庄赫一个劲儿的摇晃椅子,拼命挣扎。
他的眼中,那些使他意志坚定的光彩正在消散。就连李奇都吃过人,这样的逆转足以击垮他的世界观。
“你还要替他隐瞒?”黑包公问道。
庄赫没回答,他已听不进去任何声音,他迷茫得如同初次来到这个世界。
一夜之间,庄赫的满头黑发竟白了一半。
第二天,天快黑的时候,他终于说出了被李奇蛊惑的经过。
“我很小的时候爸爸就死了,我跟我妈相依为命,比起同龄人,我自然更能体谅我妈。知道她不容易,就对她特别好。
上大学开始,我就不问她要钱了,一有时间就去带家教课,挣得不多,勉强凑够学费和生活费。
到了研究生实习的那两年……嗨,什么研究生实习,说白了就是拿我们当廉价劳动力。我们在医院干最累的活儿,几乎是不停不休地连轴转了整整两年,每个月医院只给300块钱餐费补助。
没钱,又没时间带家教,我就交不上学费。那时候李奇是我们的代理班主任,他就找我说学费的事儿,我也没隐瞒,把我家的情况如实告诉他了。没想到他立即表示帮我垫付学费,还安排我跟着他实习。
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机会!怎么也没想到,这块馅饼会落在我头上。
最开始,我只是想巴结他,或许我还有点怕他吧,毕竟我欠着他的钱。
后来我发现他真的很好,无论是医德还是人品,他教我的时候毫不保留。很快,我们就成了忘年好友,我觉得找到了知音,什么话都跟他说。
有一天他说要告诉我一个埋在心底多年的秘密,这个秘密关乎医学、伦理、人性。
他发现有人被吃掉了!
我当然不信。这是法治社会,怎么会有人吃人的情况?
可他说得跟真的似的。
他说发现了好几个被老公吃掉的女病人,讲得有板有眼,还说只要仔细留意,就会发现吃人的证据。
后来,他又讲了他母亲的事儿,说他母亲就是被他父亲吃掉的。
我都怀疑李奇是不是精神出了问题,可我心里又存着一分将信将疑,怎么说呢……他毕竟是个德高望重的专家,公信力在那儿摆着呢,而且——现在想想应该是我被他洗脑了——当时我们科里正好有个女病人,老公对她家暴过,李奇就开始了捕风捉影。
老公说老婆住在医院里,不怎么洗澡,身上难闻,那意思就是怕他老婆太脏,不好吃。
对激素和抗生素类的药物严格控制,问这问那的,是怕影像肉质。
我现在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太多细节,总之就是各种的心理暗示。
说来也巧了,妻子突然发病,而且一发病就是病危,这种危急情况下,我们立即对她实施了抢救手术,手术很成功。
可就在手术第二天,这对夫妻突然失踪了。
李奇的说法是,丈夫把妻子吃了,因为妻子就快死了,再不吃,等死了肉就不新鲜了——我相信了——我真蠢。
后来我才知道,我们医院几乎每个科室都发生过类似事件,无非就是不想掏抢救费,我心里也曾有过疑问,可惜,那时候已经陷得太深了。
我被他洗脑了,他就像是……一个邪教,我原先不是这样的!真的……”
审讯室的监视玻璃外,吴错长叹一声,“一叶障目啊,老闫,你说庄赫怎么会相信这种事儿?”
“或许因为李奇给了他父亲的感觉,话是从李奇口中说出来的,换了别人,他未必会信。”
一天后,得知庄赫已经被抓的李岚也承认了自己的罪行。
特大杀人剖臂案就此告破。
感谢那些新闻记者,此案掀起了网上关于家庭暴力的热议,许多明星也加入讨论,还发起了公益宣传,劝导正在遭受家庭暴力的人选择放手。当然,有几分真心实意宣传,几分是蹭热度,就不好说了。
不过,还有人以更加实际的行动对遭受家庭暴力的人给予援助,第一个家庭暴力援助基金会成立,第一个家庭暴力互助网站成立,无数心理咨询师、法律援助者加入,免费帮助受害者……
“总算发生了一点好事,”看着网上的新闻,吴错道:“这案子太他娘的压抑了!”
“嗯,希望下个案子有趣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