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陈鸣的三姥爷还能用亲情来解释,那么陈鸣他老家的那一位长辈,跟陈鸣的太爷,也就是曾祖父一辈分,就显然不是单纯的血脉亲情了。
那老人家早年被果军抓壮丁抓走的,抗战么,后来也投了兔子。五十年代才回了一趟老家,距离被拉壮丁的抓走都十五六个年头了,家里的人死的一个都不剩下。但在他退休之后,一样七老八十了还往家跑。
陈鸣小的时候还吃过老人家一块白巧克力,那是他生平第一次见到白色的巧克力,所以记忆十分的深刻。而老家对于老人来说应该也早已经不是单纯的血脉亲情的牵挂了,更是一种灵魂感情的深深寄托。
当然,这都是第一代,到了二代、三代、四代,呵呵。那就只是一个符号了。
在生活看得到希望的情况下,要动员中国人移民万里他乡,很难。陈鸣也早有准备到时候搞他一个‘天怒人怨’。但在这个心理底线的基础上,他还是希望尽可能的激发百姓们的主观自动力的。
那么如何做到这一点?
陈鸣的想法还是造谣。
……
元宵节,正月十五的月亮又圆又亮。
赵四儿家却在昏暗的灯光下看不到一丝未来的光明。豆粒大小的小小火苗连桌子似乎都照不全,就像是在预示着这个家庭的命运。看不到光明,看不到希望,看不到未来……
老天爷开眼,让田旺来那犊子没有去报警,不然就赵四儿在田家农场干的那些事儿,非给判给一年半载不可。那整个赵家最大的顶梁柱都没有了,赵家就真的没希望了。
赵瘸子脸色木木的,望着窗口月光早在地面上的那抹白,脑子里不知道想的什么。
赵四儿趴在一边的竹板床上,屁股朝上。他在田家农场干这么长时间,小东小西的摸及了不少,因为对田旺来的痛恨还暗中到过破坏。这些事儿并不是全都干的天衣无缝,但是之前没人去主动揭发他。因为田旺来干的事儿,十分的不地道。
他手下的那些农场雇工们反而暗中乐意看到田旺来付出‘代价’。而且谁都知道赵四儿一家人日子过的困难。他娘他婆姨在官庄桥的缫丝厂做工,后者虽然看着开的工钱不少,但扣钱的地方也很多。收入远没有想象的美妙。
一家人辛辛苦苦也只能顾着老老少少的嘴,日子过的十分艰难。
可是随着国家推出的那个《举报奖励制度》新鲜出台,田旺来这家伙也与时俱进,自己也搞了一个举报奖励,然后赵四儿就被人揭发检举了,估计以田旺来的吝啬劲儿,顶多给举报人一袋老陈米。
但是这对于赵四儿,那就是祸从天降。
田旺来知道自己名声在老家是很不好,不敢真将人往一户口本往死路上逼,但他还是气不过的亲自拎棍子,打了赵四儿一顿。同时将赵四儿踢出农场,而连年底该给的基本工资还有年货更是一个子都没。
事情发生在年前,到现在大半个月了,赵家坐吃山空啊。他娘和他媳妇的工虽然没有被辞,但也被厂子里的主管故意找茬,扣了钱去。田旺来怎么着也是官庄桥纺织厂的小股东……
一家人还没有走投无路,但也山穷水尽了。
赵瘸子虽然知道儿子那么做都是为了这个家,但朴实的道德观念还是让他觉得羞惭,自己养出了一个偷东西的儿子。偷田扒皮这样的东家那也是偷,他丢人,他抬不起头来。
可是赵家又有什么办法呢?
“爹,你倒是说句话啊?”
趴在床上的赵四儿看着自己父亲这么长时间不说话,有点急了。一不留神,他身下的芦苇套子都冒出了一弹子芦苇。赵家没有那么多的棉被!
竹床上头铺着稻杆,稻杆上头就是这芦苇套子,只有被子塞着棉花。
“太远了……”
“就是太远了才没人跟咱们争。”赵家现在都这个惨样了,还有什么选择的余地?这都是正月十五了,明天就是敲定的最后日子。错过这个机会可就没这个店了。现在赵四儿是想去当兵拼命都赶不上,太老了。
赵家这样的贫困户现在也可以选择下南洋的,但是对比南洋他们更要去南明州。因为朝廷现在对后者的移民是可以提供贷款的,还能分配基本的保障土地。是的,对比南洋和东北的‘政府贷款买地’,南明州的移民享受的政策是直接分地。所以在移民这个大前提下,赵家对南明州比对南洋更热络。反正都移民了么。
“咱们家现在就这样子。要么去南明州,要么,要么儿子就报名挖金子去。”赵四儿彻底丧失了在老家拼搏奋斗的勇气。一些事情可以做但不可以张扬,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小偷,看他儿子都被人骂是‘小老鼠’。这地方,他们赵家还能呆吗?
这几天陷入自暴当中的赵四儿有时候就想,老天爷怎么不把他生到那个什么美洲呢?那么大的地方那么少的人,土地都是分块耕种的。
今年这一块种春粮,那一块种秋粮,再有一块休耕,三块土地上的作物轮换这来,三年为一个周期。能让地也又一个休息的时候,好好地养养地。
他们还用马耕。马那么小的力气能耕多深啊?能种出什么好庄稼?至于什么狗屁的马轭和重犁,赵四儿才不认为那东西有牛耕犁的深呢。除了速度比牛快!
这是一个很朴质的农民思维,马耕比牛耕唯一的优点就在于耕地速度快。
赵四儿不是想自己去当一个外国人,他脑子里还没有这个概念,他只是在单纯的羡慕哪里的人有着那么多的土地。不像他们这里儿,别说是老大一块地白白的空上一年,那就是空上一季,都能把人心疼死啊。
赵瘸子悠悠的叹了口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