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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个才是真正的你?”蕾亚和芙琳出去后,斯维拉清了清有些燥热的喉咙问道。
“哪个?我也不清楚,我更觉得自己是名海盗,至少在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会是个海盗。”
“一位贵族千金所具有的气质,那是不可能装出来的。”
“是啊,因为我本来就是贵族,在我十六岁之前。”
“那么说,帕格里特先生也是……”
“他不是,我的父亲大概会为自己不是贵族而感到郁愤,他恐怕始终后悔着,当初在他能够花一点钱买一个贵族头衔的时候,没有那样做。”
“你现在分外迷人,如果克里因他们看到你现在的样子,我敢保证他们的反应一定比我更加夸张,当初马莲从一个满脸青春痘带着螺圈眼镜的丑小鸭变成现在这幅模样时让我发出的惊讶,也远不如你此刻带给我的更多。”
“也许吧,不过他们恐怕没这个机会,这幅样子,我只想让你看到。”
“……”
“你没有别的要说了?”
“呃……我想明天早晨之前,我是想不起来了。”
“那么我要换衣服睡觉了,你还打算站在这里看吗?”
“哦,对不起!”斯维拉说着,立刻转身离开。
原本以为****这种东西对自己来说是不存在的,不过龙吟诗人决定从现在起要时刻警惕这东西。
正当斯维拉迈开步子的时候,一支手拉住了他的胳膊,然后一股不该属于女人的大力将他扯回,一下子按倒在床上,紧接着那位高贵典雅的女海盗骑在了他的身上。
“我可不记得有说过你不能留在这里,现在看来,你有些时候还是显得很迟钝,又或许你是故意装作迟钝的样子?”
斯维拉无奈地摇了摇头。
“本该是我主动采取行动的,看来我又错过了一次让人看起来更像男人的机会。”他想。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投射到梳妆台前,为这幅男子为女子梳妆的图画增添了几分慵懒和惬意。
晶莹剔透的水晶梳子轻柔地滑过橘红和金黄的发丝,滑落的发乳和香水液滴闪耀着点点金芒,映在斯维拉的眼中,使他的目光闪烁不定。他略微抬起头,看着镜中艾玛那迷离的眼神,龙吟诗人确定,美丽的贵族千金此刻正在想着另一件事情,一件需要深深回忆的事情,至少与自己无关。
“想听个故事吗?”注意到斯维拉的目光,艾玛眨了眨眼睛问。
“嗯。”
“从前,在弗雷塞特有一个历史悠久、受人尊崇的贵族世家,在这座充满铜臭气、腐败不堪的城市里,历代伯爵用自己的公正和刚直不阿为这里的老百姓保持了一块安稳的空间。然而到了现在这一代伯爵,一切都改变了,年轻的伯爵喜欢上了钻营和摄取暴利。
渐渐的,他不再像自己的祖先那样爱护人民,而是加入了剥削者的行列。步入中年,伯爵聚敛了惊人的财富,并且成为了弗雷塞特的市长,最重要的,他得到了一个美丽纯真的女儿。看着独生爱女一天天长大,老伯爵也开始为自己的继承人而担忧。
后来城里出现了一名年轻的画家,他靠为名流富商作肖像画而利誉双收,在那之后,年轻的画家改画一些写实派的作品,不再依靠豪绅的礼遇过活。
就在伯爵千金十八岁那年,年轻的画家与她相遇了,在画家为她画肖像的那段日子里,爱情萌生了。
然而由于画家低微的身份,把利益和名望看得比一切都重要的老伯爵严辞拒绝了画家对自己女儿的求婚,并尝试用各种方法阻止两人来往。”
“……后来呢?”
“后来,画家结交了一位朋友,也是从那时起,他看清了这些商人的本性,为自己这几年在他们面前的哗众取宠而羞愧不已,他改变了自己的作画风格,专画一些抨击黑心商人和腐败官僚的作品,从而成为这些人的眼中钉。
一手遮天的官僚富豪们自然不可能任由他为所欲为,于是便不择手段地打压和迫害他,可是画家并没有气馁,画卖不出去,他就当一名诗人,创作的诗篇被禁止,他就改行当演员,用戏剧作武器和豪绅对抗。
终于,年轻画家的一部戏剧触怒了老伯爵,他亲自干涉了这件事情,迫使那个剧团解散了。然而,当他发现自己的女儿始终和画家保持来往的时候,老伯爵真的恼羞成怒了。
一天晚上,当画家参加一个抵抗商会组织的秘密集会时,一群暴徒冲进了会所,展开了无情的杀戮,绝大多数人惨死当场。而年轻的画家却幸运的活了下来,老伯爵的本意是把他在自家的地牢里折磨至死,不过几个好朋友在押解的途中救下了奄奄一息的他,从此,这名画家就在弗雷塞特销声匿迹了。”
艾玛停下来,看着斯维拉。
“继续说啊。”
“我的头发。”
“啊!对不起,我这就把它弄好,请继续讲好吗?”斯维拉立刻重新梳理已经粘成一柳柳的头发说道。
“只可惜老伯爵还是失败了,他的女儿已经怀上了画家的孩子,生下孩子不久,她得知了老伯爵的那次计划,认为自己心爱之人已死,心力交瘁而伤心欲绝的千金小姐一病不起,没多久就回归了女神的怀抱。
失去了女儿的老伯爵得到了一个外孙女,然而所发生的一切并没有让他回心转意,只是使他变本加厉,同时对外孙女也更疼爱有加,让她在一个良好但封闭的环境中长大。
又是十多年过去了,小千金也慢慢长大,变得和她母亲一样美丽而高贵。直到有一天,她乘船出海前往奥兰多,在途中遇到海盗,被带到了海盗岛,见到了他们的首领。
首领在得知了小千金的身份之后,将她送回了弗雷塞特,让自己的手下把她交还给老伯爵。可是那短短半个月的相处,让那位小千金对这个比自己大了二十多岁的海盗首领萌生了爱意。中年男子的成熟韵味、翩翩风度和洋溢的才华,令她念念不忘。
老伯爵对此一无所知,可他的专聘算术师却知晓所有的事情。这位算术师便是二十年前年轻画家结交的那位好友,而那海盗首领,就是当年被救走的画家。这许多年来,画家做了海盗,用另一种方式来对抗商会,而算术师则一直潜伏在伯爵家中,为自己的好友保护和教育他的女儿,并打算在适当的时候,告诉她过去所发生的一切。”
斯维拉双手环抱住艾玛,虽然阳光照在他俩身上暖洋洋的,可他发现自己身前的女子却冷得发抖。
“那个算术师也这样做了,在小千金深深陷入那荒唐的爱恋之前,一切都真相大白,于是年轻而懵懂的贵族小姐选择了离家出走,回到她父亲身边,也做了海盗。
起初她觉得这样做是理所应当的,可是后来她渐渐地产生了疑问,到底哪样做才是对的?有些事在道义上说不过去,有些事在亲情上同样说不过去,她感到彷徨无助,没人能给她最为客观的答案。也不可能有这样的答案,所以她选择保持现状,得过且过,或许有一天她能得到答案,又或许她永远也不能找到那答案。”
紧握住斯维拉的手,艾玛表情平淡地说着。
“她不需要答案,只需要慰藉。”
斯维拉说着,双臂搂得更紧了,这一刻他觉得面前的女人最需要自己的安慰,或许他并不了解她。
不过他可以用足够的时间去了解,然后他就会发现,用自己的一生来成为她的安慰,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哪个女人令他产生这样的想法。
“告诉你一件事吧,我以前也有过几个男友,只是听过这个故事的,你是第一个。”
“我觉得……唉,我还是没想起来要问你什么。”
“我有些透不过气了,也有些饿了,还有,这头发,我还是觉得让蕾亚帮我梳会好一些,我们的时间不多,现在不是你潜心钻研如何为女人梳妆打扮的时候。”
“嗯。”
“恭喜你,”当斯维拉走到餐桌前,玛莉安喝着咖啡说道,“虽然我除了昨晚在你房间里找不到你人之外没发现别的什么,不过从你的脸上能看出来,你改变了不少。”
“我……”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比起把自己心爱的人栓在身边,我更高兴看到他已经不再是个浪荡的花花公子。”
“我从来都不是!”斯维拉拼命地挠着头,他实在想不出什么听起来能安慰人的话。
“那个戒指,我想不用再还给你了,当然,我也不会付给你钱,就当给我留个纪念,好吗?”玛莉安很平静地说,不过任谁都能看到她眼中的失落。
“你也不用这么早下定论,没准过个十天二十天的我对他就失去兴趣了,当然,也有可能几十年后我依然是情深意浓。”
艾玛突然出现在餐厅的门口,此刻的她打扮的和昨晚一样高贵典雅,玛莉安惊讶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许久。
“好吧,我得说,我们时间紧迫,还是先抓紧时间办正经事吧,毕竟国家大事远比儿女情长重要的多。”
……
弗雷塞特是一座看上去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的城市,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这座商会总部所在的城市,是当之无愧的黄金之都。
用乡巴佬的话说,在这里随便找个地方往下一戳,就会有无数的金币从地下喷涌而出,弗雷塞特到处都是商机,只要抓住一次机会,就能够获得几世都享用不尽的财富。
当然,这一切都要在遵守游戏规则的前提下,而这规则的第一条,就是得对商会惟命是从。再用乡巴佬的话说,商会的一条狗,堪比格兰斯的名门贵族。
诚然,做商会的一条狗,就会过上比这块大陆上绝大多数人都要舒适得多的生活。
福里德姆商会牢牢控制着本国的经济命脉,而星之大陆上几种货物的流通,同样掌握在他们的手中。
温德雷斯的大臣会因为本国数亿的欠款而对商会成员低下高傲的头,奥兰多南方的商人则是他们最为忠诚的仆人,格兰斯被他们所收买的官员也不在少数,金钱,对于许多人来说,就是一切。
当然,就像人们通常说的,金钱不是万能的,商会同样不能为所欲为。
德莱根就从不和他们打交道,瓦伦奇亚也从来不屈服于他们,加塞特海盗会适时地帮他们散财,商队进入格兰斯,从不敢携带条约规定以外的货物,圣殿会将他们慷慨的捐赠拒之门外,温德雷斯人会对他们保持谦恭,但决不言听计从。而在奥兰多北方人的口中,则很少出现商会这个字眼。至于在本国,他们花费天价也买不来资深算术师的一句建议。
这个世界总会保持平衡,这种平衡,单靠金钱是并不那么容易将其打破的。
在这座城市的中心地带,有一片很小的住宅区,市长索尼埃.摩根的府邸便座落其中,此刻这座豪宅灯火通明,无数富豪名流聚集在这里,参加一年一度的商界联谊会。
商界联谊会,顾名思义,就是诸多地位显赫并在经营方面拥有相当权势的人举行的聚会。
参加联谊会的除了商会成员之外,还有为数不少想要进入商会的人,这个聚会就是给他们提供机会,一个在那些商会元老面前展示自己的机会,一个让自己在一夜之间跻身掌控大陆经济的人行列的机会,一个从一条狗变成狗的主人的机会。
当然,并不是所有来宾都受到欢迎。
两辆华丽而庞大的马车停在摩根府邸的大门口,刚刚迎接完一批客人的看门人立刻把手中的请柬扔到一边,一脸谄媚地跑下台阶。
而当他们看到那自己熟悉的车夫和侍女时,动作立刻变得僵硬,脸上的笑容也凝固起来,当两名侍女走过来打开车门的时候,他们的表情逐渐转变成惊愕和尴尬。
“怎么,我不能进去吗?”从马车里探出身子,艾玛高傲地仰着头,用下巴看着守门人,不紧不慢地说,“要说请柬,我确实没有,不过我还不至于沦落到没有得到允许就不能进去的境地吧?”
“啊!小姐,您终于回来了。”
突然出现在门口的老管家替此刻正进退维谷的看门人解了围,他摇晃着老迈而淡薄的身躯飞快地跑下台阶,躬着背抬起手搀扶着艾玛走下马车,脸上的激动溢于言表,他壮着胆子说道:“您终于回来了,而且是这样的打扮,看来您是回心转意了。”
“这倒未必,那还得看你主人的意思了。”面对这位对自己必恭必敬的长者,艾玛冷漠地说,“赛斯啊,如果你能有你父亲十分之一那么明理就好了。”
“对此我也是深感无地自容,不管怎么说,您总算回来了,快进来吧,这两位是?”
“我的朋友,我想我没必要跟你介绍。”
“是是,我这就去通知老爷。”
“不用了,我还有别的事要先办,过一会儿我自己会去找他,全当给他一个惊喜吧,但愿不会把他吓出毛病来。”
摩根家的客厅占据了整栋房屋的一层,可以用辽阔来形容。
此刻几乎大厅中所有的人都在用异样的目光打量着斯维拉三人,一些商会的元老注视着艾玛,同时脑袋也在飞速运转着。另一些不明所以的人正用鄙夷的目光盯着斯维拉,说什么也不愿意穿礼服的龙吟诗人自然成了这些人蔑视的对象。
而还有一些最无知和肤浅的,则是用炽热的目光瞪着身着长裙、雍容华贵的艾玛和玛莉安,显然这些人便是那些乡巴佬口中的商会的忠犬。
“都是你啦,非要穿这种衣服来,这下子我们想不引人注意都难啦!”瞥了一眼诸多宾客,玛莉安对斯维拉小声抱怨道。
“既然要演戏,当然要有足够的观众,观众越多,我就越容易入戏。”
“好啦,你就尽量装得体面一点吧。”玛莉安不以为然地说。
“随他的便吧,这家伙越是像个乡巴佬,就越能显示出咱俩的高贵,不是吗?”艾玛不动声色地调笑道。
“才怪呢!我都觉得丢人死了。”炼金师小姐忿忿道,不过很快她就转变了话题,“瞧,麻烦来了吧!”
如她所说,一个穿戴考究,油头粉面的男子不顾同伴的劝阻,径直朝她们走了过来。
“两位美丽而尊贵的小姐。”没人搭理他。
“两位小……”男子并没有因为自己被忽略而气恼,他提高声音第二次开口,不过话没说出,就被人一把拉了回去,紧接着一位满头白发面容消瘦的老人站到了他刚刚所在的位置。
“艾玛小姐,想不到今天你会来这里,我实在很想知道,你今天是否又是来捣乱的?”
“那就取决于您了,切比罗主席。”艾玛一边说着一边往凉台走去,白发老者跟在他身后,斯维拉和玛莉安则跟在那位老人身后。
原本停留在凉台上的客人,看到商会主席跟在一位高贵的小姐身后走过来,立刻知趣地退出了这块地方。
“好啦,说说你的目的吧!”用颤巍巍的手整了整自己的衣领,切比罗平淡地问道。
“探亲,这解释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