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了一阵，看着众人，随后叹了口气，眯着眼睛，猛地一口干掉一碗茶水，仿佛那是烈酒。

“哎……忠烈……吗？”

抬起头，看着十二个人，轻声问道：“你们此举，确实忠烈，只是……你们效忠的到底是谁？是什么？是一个人？还是这整个田国？你们甘于赴死的，是某个重用你们，供奉你们的人，还是这片真正养育你们的土地？”

“这……”

墨色长剑的主人再次皱起了眉头。

陆羽突然冷笑一声，大声喝道：“愚忠！”

两个字，让在场十二个人都忍不住身体震动，抖了一下。

愚忠，是骂人的话，却也是一种赞许。它是对行为的鄙夷，却是对人性的歌颂。

十二个人皆面露苦涩，但……心中却是美滋滋的不行。

这世上总有几个看似贬低，实则让人心中熨帖的词汇。

‘纯情的暴君’。

‘善良的傻瓜’。

‘温柔的强盗’。

……

而其中最是迷人者，便是‘愚忠’二字！

陆羽站起身来，环顾众人，厉声喝道：“你们忘天下之苍茫，只为一人之野心。行此事，可对得起天地？只一人尔，汝等捧心自问，可说得服良心？”

墨色长剑的主人说道：“可是你也只一人。”

陆羽点头道：“没错，我就是一个人。只是……不知道你们最近去没去过蛮族？”

墨色长剑的主人说道：“虽然没有亲自去过，但听闻最近蛮族有变，似乎……变得不太一样了，在那一片莽荒之中，竟然还流传出‘繁荣’这两个字来，实在是让人无法相信，但老头子确实也去过，也左实了那种传闻，想来……应该不会有错。”

陆羽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笑道：“蛮族的蜕变，便因我一人。老头子当初只身前往蛮族，试图以一人之力与整个蛮族为敌，便也是要抢我回来。虽然你们可能会想，老头子如此急功近利，又揽权不放，实在是田国之祸，但实际上真正置生死于度外的，他真算是一个。他是抱着必死的心去的。真心为国为民未必是一件好事，但他终究能做出一件好事来，比如现在，我来了。”

说到这里，陆羽突然笑了一声，说道：“不用隐瞒，也不用狡辩，你们是张枫派来的，他想要自己的皇位，也自认为有壮大田国的决心，而我就是一块又臭又硬的绊脚石。他已经意识到了，我终究会把他当作一个傀儡来看待，所以他选择反击，用最简单最彻底，却也是最白痴的方式，想要我的命。为了这件事，他甚至给了我天下侯的名头，表面上耍一些小心机，让我疏于防范，实际上却包藏祸心。所以……我真的有些分不清他是聪明，还是白痴了。若我今日死去，等老头子回来，他也活不长久，在老头子的备选人物中，他只排第二，这也是我选择他来当这个国主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因为他是可以被舍弃的，因为他是老头子自觉无力掌控的，就如同……一个表面懦弱无能的家伙，却能拥有你们这些高手帮衬一样。”

陆羽再次叹了口气，坐了下去，再次悠闲的倒了杯茶，轻笑一声，便问道：“说吧，你们想要杀我，确定已经能承受杀掉我后，所需要的代价了吗？”

十二个人同时低下了头。

杀，终究是要杀的。

来势汹汹，不可能因为陆羽的一番话就改变了初衷。

但万幸的是，他们有十二个人，而杀人，只需要一个人。

所以他们几乎同时抬起头来，互相看了看，却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一份退却的狡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