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绍宽都决定让他滚回去了,不想他还梦想着做艇长,周应聪讪笑,他觉的还是应该先安抚好他才对,于是道:“现在庸之先生都还没有点头说买几艘潜艇。若真有十五艘,你当然能做艇长。”
“我不和遵之争!第一艘自然是他的,可第二艘应该是我的。”李孔荣看着周应聪,“其他的什么我都不管,我就只想开着潜艇打日本人!”
此时李孔荣少校已经慢慢相信中日之间必会生大战,他同意在大战前先弄到一艘潜艇的观点。什么狼群战术就不要想了,可即便是单艇出击,凭借两个人合力所得的战绩,也能傲视同僚,受党国嘉奖。这就够了,有战绩在,家世背景什么的全是屁。
李孔荣直抒心意,周应聪却讪笑不已。他最后道:“我会让部长考虑的。”
“考虑?!”李孔荣不解,“现在就我和遵之两个人,还要考虑什么?”
“绍盛兄……”周应聪点了一只烟,同时也递给李孔荣一根,待两人都点上,他才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海军这十余年只添了宁海和平海两舰,现在听说部里要买德国潜艇,那些人、不要说少校,就是上校都想着能干个艇长。买十五艘还好,肯定有你一份,可万一只买个三五艘、一两艘……,比你军衔高、资历老、关系深的人多的是,你说,部长凭什么任命你做艇长?你可是轮机出来的!
我看,你此去德国还是竭心尽力把该办的时间都办妥,部长这边一高兴,说不定就答应了。这样那些抢着做艇长的人也没话可说。”
周应聪话说到一半李孔荣就懵了,说到底自己还是个跑腿的,此去德国不过是为人作嫁而已,他脑子里一片混乱,待周应聪说完他才结结巴巴的道:“这…这…总有…先来后到吧。”
“老兄啊,这可不是排队!”周应聪看着可怜的李孔荣,有一句话他不好说:谁让你得罪林准的,即便你留在了德国,林准这个主官也不会给你好果子吃。“你还是回去多练练德语,想想怎么在德国打开局面吧。买潜艇这事你要是能让部长满意,说不定你这个艇长就当成了。”他再次激励道,而后再警告了一句不要去惹孔大小姐就轻轻松松的走了。
李少校的难题就是李孔荣的难题。当夜间他在林准的鼾声中醒来时,便从日记本上看到这个棘手的问题——不要说做潜艇舰队副司令,恐怕连艇长都做不了。这可真不好办!做不了艇长就只能回国去布水雷,这能有什么意思?炸日本人征来的民船吗?
再有就是地位和名望。有潜艇他可以在1941年12月7日去珍珠港北面两百二十海里处候着日本机动部队,万一运气好,在鬼子航母放飞机直线向前时击沉一艘,那他就是海军的英雄!如此,他这个海军英雄才能配得上小妻子这个当红歌星。若要只是个布水雷的少校,没声望没地位,到时候谁都敢踩上几脚,说不定女人就被别人抢了
——堂堂舰队司令陈季良曾经纳了一个妾,是厦门某小石板店老板的女儿(据说福建女人以厦门最美,面目姣好、身姿婀娜,而此女则是厦门数万少女中的魁,被人称为鹭岛之花),还怀了他的孩子,可没想到这个妾居然被林尔康的儿子抢了,玩了好几年腻味了才放回来。[注7]
李孔荣当初半夜听楚观号同僚说这件事时根本就不敢相信,可事实就是如此,陈季良忌讳对方是台湾日本人,即拥有日本国籍的台湾人,此人就住在福州,好像还是台湾什么会的会长,所以爱妾被抢,舰队司令也只得忍气吞声。本以为一辈子再也不见,可人家玩了几年玩腻了,也嫌弃是个带着别人孩子的二手货,又给踢了回来。
在舰队司令陈季良的考量中,‘不能得罪日本人’肯定是忍气吞声的根本原因,可对于一个屁大的海军轮机少校来说,谁都得罪不起,这等于说谁都能把他的小妻子抢走!想到这里,他面目忽然狰狞起来,手上的桃木更死死抓着,弯曲得马上就要断裂。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李少校也会有烦心事?”鬼魅一般,孔令仪微笑的出现在李孔荣眼前,她似乎早就在酒吧了。
“怎么是你?!”李孔荣面色终于平静,快要断裂的桃木也放下了,他此时看孔令仪颇不顺眼,只道:“大小姐还是请回吧,我这种下贱小人一不小心就会玷污你的清名,然后你母亲又要叫我去训话,我这个屁大的少校谁也得罪不起!”
“那天的事情是我不对,我请你喝酒,向你赔不是。”孔令仪和声道,她当然是听下人说了母亲找李孔荣问话的事,她那天确实是误会了。人家和妻子两情相悦,自然有感而,说的对不对不要紧,可目的却是为自己好——素来善心的孔令仪是这样想的。
毕竟人家是孔家大小姐,怀着重重心事的李孔荣不好得罪,当白衣侍应生把酒端来后,两人轻轻的碰了一下,郁闷的他只干了一小半,孔令仪却整杯干了。
“李少校可是为爱情烦恼?”干过之后的孔令仪带着笑意,更有着难得的畅快,她学着那晚上李孔荣的语气问道。
“是啊。”喝过烈酒脑子开始晕的李孔荣并不掩饰,“我一个小小海军少校,谁也得罪不起,真是活得不爽。更不爽的是我妻子长的太美,要是被人抢了如何是好?!”
“哈哈……”孔令仪大笑起来,“民国是文明法制社会,强抢民女都犯法,谁还敢抢军人的妻子!李少校半夜就忧心这个?”
官二代和普通人的思维肯定是不一样的,晕乎乎的李孔荣斜视她一眼,道:“大小姐锦衣玉食,自然不知道下等人苦楚。抢女人真不算什么,便是杀人放火只要来头大,也不过是付些丧葬费而已。我就担心日后战死大洋,所以鼓励她出来抛头露脸,以免以后生计无着。可女人要是在外闯出了什么名堂,我又配不上她,打她注意的人……打她注意的人…肯定会……”
酒劲终于上来了,觉得天旋地转的李孔荣说着说着就觉得舌头开始打结,而后……‘砰’的一声,他脑袋砸在桌子上,居然就这么睡着了。
“真是半杯倒!”孔令仪开始有些不知所措,可推他几下现确实是睡过去了便有些鄙夷,这酒量也太差了吧,才半杯苏格兰威士忌。
无人交谈的她本想离去,可目光再次看到那本周易上用作书签的照片边角时,她又从李孔荣手臂下把这本书用力抽了出来,待打开,便看见一张四寸相片。相片让她呼吸急促——一个身穿白色露肩婚纱的女子温柔的依偎在李孔荣怀里,她闭着眼睛、侧仰着脸和身后低下头的丈夫接吻。婚纱很美,女子的锁骨、细颈、俏脸……更美,但让孔令仪心头火热的却是女子沉浸在完满爱情中的幸福,这正是她想要而不得的。
看了足足有一分钟,孔令仪才小心的将照片放了回去,再把书重新压在李孔荣手臂下,她想离开却又想到了什么,一会,一张酒吧的小纸片也夹到了书里,上面写道:‘你就放心你的小妻子吧,谁要敢抢她我便帮你让令伟去对付他!’署名是‘无比羡慕的令仪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