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见张居正数次被逗,数次希望又失望,最后竟然惊愕不已,不禁“扑哧”笑了出来,问了一句:“先生!钧儿有一事请教!不知当问不当问?”
张居正不知皇帝为何发笑,但皇帝相问还得回答,于是微笑:“皇上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就是!”
皇帝笑了:“先生原来教朕的时候,是不是说过,如若以酒敬人,必须心诚酒满,来不得半点虚假?”
张居正先是一愣,根本没有意识到皇上这是在给他下套儿,想当然地答道:“这是自然!正所谓酒品如人品,酒不满如同心不诚!欲敬人,先敬己!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亦是我等做人需遵循的品德。”
皇帝又笑,听到这番话心里有了底,看来古往今来,万事皆变,这喝酒的道理却是没变。古人也说酒品如人品,酒不满心不实,这就好办!
他浅笑一声后,竟然完全把手里的酒碗放下了,更让张居正迷惑不解起来,“皇上,您这是……”
皇帝痛快道出了缘由,一举点出了刚才下好的套。
只见他用手一指刚才张居正鞠躬的地方,地上还有两滩因为躬身行礼溅出来的酒渍。
这一下,这个位高权重的首辅大人笑不出来了,这才意识到被这位调皮的学生下了一狠套儿,自己却非但没看出来,还伸长了脖子往里钻。
他万分尴尬地摇了摇头,费劲地挤出了一丝笑容,却又不能趴下去舔地下的酒渍,只好摊开双手,向皇帝耸了耸肩,那意思是皇上您厉害,您彻底赢了!
但是,现在已经僵在这儿了,他也知道这会儿向皇上解释没有用。要是双手拿着酒不向皇帝行礼,那就是大不敬,可是只要行礼肯定会把酒撒出来,这根本就是一个无解的悖论。
可是没办法,就算这位是您的学生也没用,谁让这位混世小魔王是当今圣上呢。
这会儿进也进不得,退也退不回去,堂堂的首辅大人被弄了个大窝脖儿。
因为皇帝再也没把桌上的酒盏端起来,他不得不低下了头,作出准备弯腰的姿态,然后轻轻抬起头来看着这位对自己施展恶作剧的学生,“皇上,要不,老臣把这洒在地上的两小滩酒舔舐了去?”
朱翊钧已经笑弯了腰:“哈哈哈!先生!不用不用!正所谓喝了不算,倒满重来!这个可以有吧!哈哈哈!”
张居正尴尬的神色这才完全消散了去,原来他只是让自己再多喝两盏酒而已,这个可以有。
“哈哈哈!”张居正大笑了起来,士子最怕受辱,如今只是再多喝两碗而已,不用去趴在地上舔那酒渍,何乐而不为?再说了,刚才确实是自己洒了酒出来,也不能全怪皇上挑理。
他这回学乖了,先拱手向皇帝行了个礼,再让旁边的执事太监将两碗满满当当的酒端了过来,张开嘴一气儿全喝了进去,一滴也没再洒出来。
喝完一后,他大手一挥,对皇上作了一个请的动作:“圣上!老臣这一次敬酒可还有纰漏?”
朱翊钧哈哈大笑,站起身来,向他拱了拱手:“先生!请恕学生无礼!也就是今天借着高兴,跟您开个玩笑!来人哪!给朕倒满四盏酒,两盏桂花酒,两盏菊花酒,朕要一口气喝下去,以感谢先生的教育之恩!正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在场的人都愣住了,皇上以双倍之酒回敬大臣,而且一气儿就喝四盏,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不过,虽然皇上此番礼数有些过重,但不论如何,皇帝的旨意无人胆敢违抗,旁边的太监急忙应声答道:“是!”,过来把酒倒满。
张居正也万万没有想到少帝会如此先兵后礼,还以为这个曾经是自己学生的当今圣上是想好好摆摆权威,却没想到他竟然这般知礼识节,特别是一下要干掉四盏,给足了自己面子,当下感动不已急忙摆手:“万岁,此举万万不可,此酒是老臣心甘情愿敬陛下,圣上只适度即可!一下子满饮四盏,太多了!太多了!”
话虽这么说,这位首辅的心里却是十分受用,尤其是少帝最后说的那一句:“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敢为君父,这可是一般臣子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有君如此,即使让臣此刻即死,已是足矣!
知师莫若徒,皇帝明显看出了张居正的想法,索性继续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