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汪广洋刚刚走后,刘伯温却又到了。
和汪广洋比起来,刘伯温干脆多了,“张相,你看这一次重新划分各省,能不能把韩宋设立的山东行省延续下来?”
“为什么?”
刘伯温笑道:“按照当初元廷的划分方法,山东是属于中书省的,不光是山东,还有山西,河北,都属于中书省。这个中书省实在是太大了,权柄也太重了。前些时候,张相在北平担任留守,这些地方都归到了北平留守司统御。现在张相也返回了京城,故此我斗胆提议,让山东单独划出来。一来方便治理,二来也能让当初在山东的一些官吏名正言顺,向上提一级。”
张希孟一笑,“伯温先生,你这算不算公然照顾自己的旧部啊?”
“算!”刘伯温笑道:“但我觉得他们为北伐做了不少贡献,论功行赏,也是应该的。而且许我提出意见,就许张相反对,我尽力而已。”
张希孟哈哈大笑,“伯温先生,你把话说得这么明白,只怕不是为了山东一地吧?咱们开诚布公,你告诉我,现在朝中都有什么声音,他们打算怎么划分?”
刘伯温也笑了,他跟张希孟,不但算是朋友,而且差不多是半个知己。这种关乎国计民生的大事情,他们自然都是以国事为重。而且耍弄些小手段,根本没有必要,张希孟何等敏锐,岂能看不出来?
“张相,要说起来,元廷划分的每个行省,都大的过分。河南江北行省,独霸中原之地,江浙行省,把应天、两浙,还有福建都涵盖进去,把持了江南财税的一半。单就这两个行省来说,谁坐稳中原之地,谁就是半个皇帝,谁占据了江浙,谁就是户部尚书,捏住了朝廷钱袋子。”
刘伯温道:“尤其是当下,虽然废除了元廷官吏,换成布政使负责民政,按察使执掌刑名。但实际上,这些大省的按察使,一旦回京,就是一部尚书,还要挂上参知政事的头衔。在京各部尚书,根本没法相提并论。就连,就连中书诸公,也要提心吊胆啊!”
不用怀疑,说的人就是你,汪广洋,你还扯什么治水,真当谁看不明白啊!
除了汪广洋之外,还有罗复仁,他也是从湖广布政使上来的,而且一下子就接掌了户部,也是相当要害的衙门。
如果再算上之前的毛贵,那就更惊人了。
基本上是朝廷出事,尚书被废,然后调地方大员进京,接掌空缺的位置。
事情一而再,再而三发生,满朝诸公,谁又能坐以待毙!
“张相,我听到的消息,是有人提议,干脆废除元朝的行省,以路治理地方就算了。”
张希孟一听这话,几乎是笑出声了,元朝的路,几乎和府差不多,比如苏州就是平江路,常州就是常州路,镇江就是镇江路……要是这么划分,地方稀碎不说,根本就没办法做什么大事情。
“张相,或许他们就是这么盘算的。”刘伯温微微冷笑道。
张希孟想了想,笑道:“地方上做不了事,推诿扯皮,效率低下……然后就不免邀请朝中派出钦差,协调地方事务。然后就可以把罪责尽数归给地方,把功劳算到他们的头上,把地方作为粪土之地,滋养出朝中绚烂花朵?”
粪土,花朵?
还真是贴切。
刘伯温就忍不住发笑,难得,张希孟最厉害的就是这份清醒,他笑道:“张相果然是敏锐,我也是多虑了,他们那点手段,根本骗不了张相。”
张希孟却是摇头,“伯温先生,这事情也未必这么简单,地方固然要能做事,但也不能太庞大了,要是弄到元廷的程度,可就麻烦了。各省必须要拆分,但是拆分到什么程度,却是三言两语说不清的。我现在也没有一个定见,伯温先生,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刘伯温打了个激灵,立刻道:“张相,要说元廷划分行省的败笔,最大的问题,就在于以山河为界……这不是划分行省,而是在划分国家!他们就是憋着让地方做大,是取乱之道。比如说察罕帖木儿,比如说孛罗帖木儿,这些人就是以地方官的身份,雄踞一方,成为诸侯的。”
张希孟连连点头,“伯温先生高见,我心里有数了。”
同刘伯温谈过之后,张希孟也没有再多见其他人。这一次的行省划分,只怕要比前面的动静还大。
多出来一个行省,就要多出来一套三司人马,布政使,按察使,都指挥使,同时还要拱卫司,千户所,税卡,钞关,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每一个位置,都要有人填补,都是让人眼红的利益。
而且如果行省太细碎,做不了事情,就要有人协调,这又增加了一套人马,也是一块肥肉。
另外现在布政使入为尚书的态势太凶猛了,朝中诸公也要防着这一手。
自从提出重新划分行省,已经过去了快一个月,终于第一次御前会议召开,张希孟,李善长,全都坐在了位置上。
相应的,汪广洋,胡惟庸,杨宪,还有其余朝中重臣,大明的花朵们,全都到齐。
姹紫嫣红,争奇斗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