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恒同时接到电话通知,紧走几步,朝侯卫东追了过去。
“这个时候来视察工作,江厅长这是工作扎实。”侯卫东原本想说“江厅长这是添乱”,临时改口为“工作扎实”,又道:“如今防治‘非典’的重点向农村延伸,江厅长能来是好事,我参加。”
在前往益杨的高速路上,宁玥的电话打了过来,道:“江副厅长是我的老同事,我在省里暂时不能回来,沙州教育离不开省教育厅支持,你帮我好好接待。”
侯卫东简明扼要地道:“明白。”
在体制内工作了十来年,他早就变成了传统的铜钱,内心还是方的,外面已经磨圆了。对待上级部门来的人,哪怕是官职较低的干部,也尽量做足礼仪。若是不小心怠慢了上级部门的小人,说不定会给工作惹来障碍。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而小人报仇,从早到晚。作为成熟的官员,他深悟此道。
半个多小时后,侯卫东和蔡恒等人来到沙州大学,在小会议室与江厅长见了面。
郭兰是沙州大学防非办副主任,全程陪同江副厅长、侯卫东、蔡恒等人。
这一段时间,侯卫东全部精力盯着“非典”,每天脚板忙到脚背上,一直没有再与郭兰联系。只是每当忙里偷闲下来时,郭兰的身影便会从心灵某个角落跳将出来。面对面站着,两人眼角间透露出那么一点小情绪。在众人面前,小情绪一闪而过,不敢停留。
江副厅长是教育世家,很有学者风度,按照职责分工,他负责全省大学的抗非工作,昨天把岭西和铁州的大学走完,沙州是他的第三站。
几位领导见了面,稍作寒暄,便在大学里召开座谈会。座谈会开完,已到十二点,午餐没有进县城,就安排在沙州大学小伙食团。
郭兰没有参加午餐,她回到校防非办,针对江副厅长的意见,为下午的视察作安排。
在“非典”时期,大家心态都发生了微妙变化,午餐吃得就很含蓄,没有喝酒,大家谈话的重心都围绕在抗击“非典”工作之上。
吃了寡淡的午餐,放下筷子,江副厅长道:“我们继续吧。”
校长段衡山道:“江厅长,还是休息一会儿,防治‘非典’是持久战,休息好,才能保持充沛战斗力。”
江副厅长生活极为规律,向来是要按时午休,只是在特殊的时期,他不太好提午休的事,此时由段衡山提出午休,正合其心意,便顺口答应。
将江副厅长送到小招待所,县委书记蔡恒回县里休息。侯卫东和段衡山都住在西区湖边,一起朝楼房走。
段衡山道:“卫东,很久没有回学校。”
侯卫东道:“平时事情多,现在又遇到了‘非典’,很少回学校。穿林最近回来没有?”
提起儿子,段衡山很骄傲,用谦逊的口气道:“他无事忙,东跑西跑,闲不住。”
侯卫东笑道:“能写内参的高级记者,岂能是无事忙,他忙的都是大事。”
两人说笑着上楼,先来到侯卫东门前。段衡山道:“你这屋久未有人住,干脆到我上面,喝茶,聊天。”
“我进屋通通空气。”
侯卫东挥手与段衡山挥手告别,等到段衡山上了楼,他进屋,给晏春平打了电话:“你们找地方休息一会儿,下午两点到西区教授楼来接我。”
正在拿钥匙开门,隔壁的门吱地响了一声,侯卫东如有心灵感应一样,回头看着这道缓慢打开的防盗门。
郭兰出现在门口,道:“你回来了。”
“你也回来了。”侯卫东上下打量了郭兰一眼,心中的喜悦难以压抑,呼吸紧张。
“我不是回来,本身就住在这里。”郭兰脸上露出一阵羞涩的淡红。
“我这一段时间一直在负责防非工作。”侯卫东说了一句和解释接近的话。
他和郭兰是最亲密的爱人,相互间存在若有若无的隔阂,爱与隔阂如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郭兰抿嘴一笑,道:“我知道你很忙。你每天的活动都有《沙州日报》作记录。”在成津组织部当部长时,她的表情经常是严肃的,此时站在门口轻松一笑,顿时让侯卫东感到如沐春风,略略上翘的鼻尖带着几分调皮。
两人站在门口快乐地对视着。
郭兰道:“我去买点东西,一会儿就回来。”
进了门,侯卫东三步并两步就走到阳台,站在阳台上,可以看到郭兰的身影。郭兰感受到了窗前的目光,回头看了一眼,温柔地笑了笑,这才走向商店。
等到郭兰背影消失在了树木中,侯卫东这才转身走回房间。西区教授楼位于湖边,被绿树所包围,空气清新,房间多日没有住人,灰尘并不重。他将房门和窗户全部打开,让空气对流。他以前有这种习惯,“非典”到来,通风的习惯坚持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