桦绱深吸一口气进了殿内,面无表情的看着父王的牌位许久,说道:“出去。”
“嗯?哦,臣告退,臣告退。”反应过来是在说他,主事惶恐作揖退下。
大殿寂静无声,燃着长明灯,能听见烛火噼里啪啦燃烧的细微响声,也能听见风吹树叶的哗啦声,院中远远传来。
桦绱将马鞭放于蒲团一侧,恭敬地行了叩拜大礼。然后抬头望着牌位,良久。前面宽大的祭桌上摆着新鲜果蔬,灯烛长香。左右墙根各长燃四十九根白烛,蜡油随着烛身蜿蜒滴落,好像眼泪。桌案一尘不染,如主事方才言说,所言不虚。
当桦绱视线再次回到牌位,轻轻一扬唇角:“父王,余儿来看您来了。”没有泣不成声,亦没有难过悲伤,神情平静的好像在说今日天气不错一样。不过,一刹那喉间哽咽出卖了内心。
“这里景色怡人,青山绿水。”空中带着青草绿叶的清香,也比其它地方凉爽许多。桦绱眸光所到之处是面前青铜香炉,可是思绪早已飘远,淡声说:“不知晓母妃与桢儿过得可好。”说完又是好一会的静默。
“二皇叔做了帝王,是位明君。”百姓安居乐业,四海升平。废贱籍,推科举、广纳贤才。减赋税,重生产,国泰民安。可是二叔老了,被操持不完的国事,被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伤痛,被没有一日安稳好眠的长夜击垮了。鬓角染了风霜,岁月爬满眼角。那张龙椅坐上去当真愉悦幸福吗?恐怕也只有长眠于此的历代君王有发言权。
“父王,您在此地可好?”抬手将面前的纸钱拾起,一张一张的放入面前火盆中,看着纸钱燃烧,被点点火光吞噬,变黑。出言说:“女儿过得。。。极不好呢!”屋外炎热,室内阴冷,就像两个季节。
“您爱过吗?”也有过难以忘却的年少之恋吗?
手中的动作一顿,继而说道:“应该爱过吧!否则——背上罪名亦要继续那段不伦之恋。”面上无喜色,眸中有寒意。
若是没有封后的圣旨,陆太后是不是就是太子妃了,是不是就没有之后的种种,可是天意弄人。
“女儿一直不愿相信,如今却不得不承认父王昔日所作的诸事,皆令女儿羞愧不已。”大监的据实相告印证那句话‘真相往往比谎言更残忍!’长长叹了口气,眼中水汽氤氲,面前众物出现层层幻影。批评否定父王,她的心情比想象的更糟糕。
“您常说,我是您的掌上明珠。”哽咽的出不了声,深吸一口气继续:“要将天下所有我喜欢的都捧到我面前。”昔日,她得以自在欢快,皆是父王的宠爱,谁都知晓,她是重显太子的嫡女,是最得宠的东宫小公主。想要忘却放弃一段感情并不容易,更何况是至亲的亲情。闭目凝眉,纤长的睫毛沾染泪水,一簇簇聚在一起,衬的水眸越加双瞳剪水,越加明睐善眸。
“女儿,什么都不要。。。”忍下喉间哽咽难受的滋味:“女儿要的是顾琰羲活着,是顾家人活着,是那些枉死的、无辜的生灵活着。”水眸早已莹莹泪光,水光中却透着坚定。
皇权争斗,政治厮杀,归结一句:成王败寇。她知晓不能左右,更明白古往今来龙座台阶下堆砌的尸骨冤魂无数。可是那些女眷幼子呢?他们有什么错,何其无辜,要赶尽杀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