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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黑色蜕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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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究竟有何深意,蒙毅想不透,只知道公子无恙,这才是最重要的。

扶苏忍着双腿的剧痛,在两人的搀扶下一步一停地艰难前行,走出宫前突然想起一事,“王离,帮我个忙。”

“公子只管吩咐。”

“去找樗里偲,让他带人去把那块绿色的石头埋到地底深处,再把土夯实。”

“绿色石头?”王离疑惑不解。

扶苏没多解释,“樗里偲知道是什么东西。还有,一定转告他,千万不要直接用手碰那块石头,千万千万。”

王离点点头,将此事记下。

扶苏在两人搀扶下上了车,然后又对蒙毅道:“找人给母亲捎个话,让她安心。”

蒙毅自然应承下来,拱手作别。

“王上不打算彻查此事了吗?”赵高忍了很久,终究还是多了一句嘴。

嬴政翻动竹简的右手微微一顿,心弦紧绷的赵高赶忙下跪认罪,方才的话,刚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为何要查?”

赵高虽然后悔多嘴,但王上问话不敢不答,只能小心斟酌道:“公子似乎……似乎并未实言相告。”

早已从黑冰台密探处得知了此事来龙去脉,嬴政自然知道扶苏对自己撒了谎。但同时,扶苏又没有撒谎。

当着在场众人的面,那番言语自然是不折不扣的谎言,回到宫中在自己面前的复述同样也是。

然而接下来的长跪不起,扶苏所表达出的意思,就很有意思了。

简单来说,扶苏那复述之后的一跪,就是在告诉始皇帝,他撒谎了;而始皇的沉默,也是在告诉扶苏,他知道他撒谎了;之后扶苏的沉默长跪,是在表明,他知道他知道他撒谎了。

这才是始皇帝最满意的地方。

无论在这个环节中少了任何一环,扶苏都不必继续代王春狩了。

昭国,真的是法治国家吗?无论是问黔首,或者士人,甚至高官贵族,他们都会告诉你,昭国无疑是一个昭法面前人人平等的法治国家。

然而对君王而言,昭法只是统治的工具,到了最上层,昭国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人治国家。

如果连这一点都看不透的话,扶苏根本没有资格从他手里继承任何东西。

那个咿呀学语的小子,终于长成了。

“若是他真的实言相告,孤才会失望。”

听王上语气,竟似有些欢快?赵高偷偷抬起头,却见王上果然眼中微有喜色。可王上不是那种对欺瞒之人会有所宽纵的心性啊。

看来王上并未被扶苏蒙蔽。想来也是,连自己都不会相信的谎言,怎么可能瞒得过王上?或许扶苏根本就没想过要瞒?赵高突然抓住了一线灵感,心中顿时雪亮。

好一个公子扶苏!

第二日,咸阳城方才从睡梦中醒来,一个让所有昭人须发皆张的消息就迅猛传开:

大巫祝妄图在祭天之时对扶苏公子下蛊,却被得了上天庇佑的公子反制,自己遭了巫蛊反噬而死!

据当时在场的人赌咒发誓,那老巫祝的凄惨死法,一看就是巫蛊反噬,不会有差。

老昭人对公子得天庇佑之事自然深信不疑,如此贤公子,上天不庇佑才不可能。

然而稍稍因公子安全而放下的心立刻又沸腾了起来:大昭这是怎么了?堂堂储君,在自己的国土之上,先是遇刺,然后又被下蛊。

究竟是谁,竟敢如此欺辱昭人?

老昭人自来护短,这一而再的事件早已远远超出了他们的容忍底线。于是暂时找不到撒火对象,憋屈得不行的昭人找了一个最好的发泄对象。

公子仁厚,向王上谏言免了那些陪祭巫女与其他巫祝的罪过。可自认没公子那份胸襟的昭人做不到以恩报怨。

于是,一场轰轰烈烈的驱赶巫师的运动,自发地在昭国兴起。大量无家可归的巫师只好或向西逃到昭戎边境,或是南下巴蜀。

公子遭遇巫蛊的大事,也传到了早已被人遗忘的蕲年宫中。

一位已经满头霜雪的老妪拍打着桌案大嚷大叫:“这没用的巫祝,怎么下个蛊都能被反噬!”

在这座没有了人气儿,却依然富丽堂皇的宫殿中,此时只有一个老太监服侍着。

老太监看着那位眼中满是疯狂的老妪,叹气道:“太后,奴不是跟您说过,那次刺杀之后要多等一些时日,以免引来……”

“啰嗦!”赵太后双眼赤红,狠狠打断对方话语,“本宫就是要让赵政也尝尝,儿子死在自己眼前是个什么滋味!”

大王不也是您的儿子吗?老太监心中叹息,以谋害自己的孙子,去向一个儿子报复另两个儿子的死,王家的恩怨,真是让人难以捉摸。

却听那早已半疯的赵太后嬉笑道:“只是这次却不是本宫安排的,想必昭人中多的是想向他索命的。”

老太监心头微凛,正要再问,却见赵太后轻轻抱起身旁用襁褓包住的一截木头,“俶儿乖,俶儿乖,母后喂你吃奶奶。”

说着,赵太后将自己的胸襟拉开,抓起自己干瘪的胸脯喂她怀里的“婴儿”。

老太监不忍目睹,又情知老太后又到了全疯的时辰,问也无用。只能再次深深叹息,向太后一丝不苟地行礼后退了出去,轻轻合上殿门。

赵太后却看也不看老太监的离去,只一心喂养着自己的孩儿,前一刻还充满怨毒的脸上,满是母爱的光辉。

正在整个咸阳城都因巫蛊之事而沸沸扬扬时,一行不远数千里的使团终于在再三耽搁之后,穿过了城门。

整整一路,无论自己怎么挑衅拖延,那个叫荆轲的居然都能忍得住,章邯不愿承认,自己就这么输了独自领兵的第一战。

在这硬生生被拖长了数倍时间的旅途中,由于荆轲的“窝囊”,整个使团没有少了一人,秦舞阳却越发看不起他了。

这么怕死的人能成个什么事,看来到时候还得看自己的。秦舞阳暗暗下定决心,燕国,最终还是得靠燕人自己。

使团确实一人未少,但却少了一颗人头。只有至今仍在马车角落的污渍,证明那里曾经有过一个原要赠送给昭王的礼物。

一再耽误,樊於期将军的头颅终究还是在到站前腐败得不成样子,那满是腥水与蛆虫的锦盒,至今想起还是催人欲呕。

与使团几乎同时,却未从同一个门进城的,还有一位头戴斗笠,问路之时满口蜀中小调的小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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