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印,是本地这位长坂郡镇守使的名字。
苏印一怔,皱眉道:“你认识本官?”
他站在大殿外,陈朝在大殿里,此刻他根本看不到里面的光景,只是听着里面的人居然能叫出自己的名字,觉得有些意外。
只是他努力回忆起来,自家应该没有亲近的年轻后生,只是听对方这语气,他隐约觉得有些不太舒服。
那披甲将军倒是笑骂道:“苏镇守使,理他作甚,说不定那家伙这会儿已经是汗流浃背,故作镇定而已。”
苏印点点头,应该有这个可能。
换句话说,就算是大殿里那人有些什么关系,能比这衙役身后的靠山更大?要知道,这家伙的家里人,可是跟某位王妃,沾亲带故。
那披甲将军眼见苏印站在原地没有动作,便大步朝着那边大殿而去,他本就是急性子,临出门之前,早就跟一个小娘们天雷勾动地火,被人打断正有些烦躁,这会儿就更不愿意等了。
只是刚到门口,还没踏进那座大殿,便被人一脚踢了出去。
重重摔到远处的广场上。
那衙役歪头看了一眼,眼里闪过一抹忌惮,但转瞬而逝,等到他再看向前方的时候,就是眯眼笑道:“境界不低,连老孙都能一脚踢飞,看起来,苏镇守使不出手,就怎么都没办法了。”
“总不能派兵硬生生将他围杀在这里吧。”
衙役老神在在。
苏印面无表情,但还是朝着大殿走去。
等到来到门口,苏印屏气凝神,之前那披甲将军他也是熟人了,本地的守将主将,孙中庭,境界修为不算低,虽说未踏足苦海,但也算是周遭出名的勇将了。
但还是被里面的人一脚踢飞,这样看起来,那人绝不是一般修士。
不过当他踏入大殿之后,连一道气息都没发现之后,更觉得奇怪。
他只看到里面的一侧书架旁,有个黑衫年轻人,正在翻看一本旧书。
等到苏印看向他的时候,那人也正好抬起头来,看着苏印。
两人视线一交汇,苏印立马睁大瞳孔,脸色刹那变得雪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手脚发软,就此跪了下去。
“下官长坂郡镇守使苏印,参见镇守使大人!”
苏印此刻如坠冰窟,脸色难看,心中更是后悔不已。
他不是没想过自己某天会踢到铁板,但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一次踢到铁板也就算了,踢到的还是眼前这位。
一座大梁朝,上下无数官吏,眼前这位,如今是妥妥的第一权臣。
别说是什么皇亲国戚,就算是那位摄政的太子殿下,面对眼前此人,都要以礼相待。
此刻他甚至宁愿自己没有看过那位镇守使大人的画像,不认识那位镇守使大人。
如果是这样,那他这会儿,也就不至于这样惴惴不安了。
陈朝看着眼前跪在地面的苏印,一旁的那些汉子早就瞪大眼睛,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陈朝没说话,只是再次低头看着书中内容。
苏印跪在地上,额头上满是冷汗。
这座大殿此刻不知道怎么的,他感觉无比的安静,安静地就连自己掉落在地面的汗珠,他都能清清楚楚听到。
他做好了许多准备,也想过无数种应对的方案,但唯一没有想过的,就是眼前这位镇守使,一句话都不说。
不知道过了多久,但至少在苏印觉得,应该是很久。
久到他终于都忍不住,小声开口,“大人……”
但这两字说了出来,也好像被什么东西给淹没了一样,再也说不出来。
陈朝这才抬起头,平静道:“我记得在神都,关于你的卷宗是这么写的,苏家没落,幸有苏印,有重振苏家之希望。所以,你就打算这么去重振苏家?”
陈朝当上镇守使之后,其实当时花费过很大的精力,去看过整个大梁境内上下无数的镇守使卷宗。
这位苏印,其实出身一般,修为也一般,甚至在任的时候,也算不上完美无瑕,那个时候,陈朝和宋敛等人,曾经聚在一起,把那些个可以罢免的镇守使一个个放在一起讨论。
说到苏印的时候,其实这个人有很多不足,但有两点,还不错。
头一点是此人从未有过什么贪墨行为,对待百姓,可以说得上秋毫无犯,第二件事就是,他的确打杀了许多周围的妖物,算是对得起自己的职位。
有了这两件事,陈朝才会决定继续留任他。
苏印低着头,“下官愧对镇守使大人……”
“本官这辈子,最讨厌听的就是对不起三个字,为什么?因为既然知道此事做了本官会生气,会失望,那为何要做?做了之后来对本官说对不起,有什么用?”
陈朝深吸一口气,看向苏印,平静道:“那衙役身后有何人?”
苏印低着头,说了些话。
陈朝讥笑道:“某位王妃的家里人,依着本官来看,大概是有这么点关系,但肯定他去那王府,进不去,别人也不会认,但唬你们,没问题。”
“行走江湖,靠的是胆子大?什么时候在官场上也是这样了?你动脑想想,如果真是那王妃看得上的亲戚,会是个小小的衙役?真是可笑,一郡父母官和你这么个镇守使都被蒙在鼓里。”
陈朝说到这里,揉了揉眼睛,有些疲倦地说道:“本官不想暴露身份,你把外面的事情解决之后,自己去北境吧。”
苏印一怔,随即磕头道:“下官多谢镇守使大人网开一面!”
陈朝自嘲道:“网开一面?哪里来的网开一面,北境那地方凶险,随时会丢了小命,送你去死,还这么感恩戴德?”
苏印不说话,只是跪在地上,重重磕头。
他岂能不知道,这是镇守使大人的良苦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