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光立即趁热打铁,“自卫青、霍去病横扫匈奴王廷后,匈奴分化为南、北匈奴。南、北匈奴彼此不合,经常打仗,若我朝能大破羌族,令乌孙彻底归顺,匈奴在西域最后的势力就被化解,我朝与北匈奴就对南匈奴形成南北夹击之势,也许陛下可以借此逼迫南匈奴向陛下俯首称臣,这可是先帝孝武皇帝终其一生都未实现的梦想!”
大殿内寂静无声,人人都屏息静气地等着刘询这一刻的决定。这个决定不仅仅会影响汉朝,还会影响匈奴、羌族、西域,乃至整个天下;不仅仅会影响当代的汉人,还会影响数百年、上千年后的汉人子孙。
刘询的目光从殿下大臣的脸上一一扫过,见者莫不低头,一瞬间,他决心蓦定,猛地站了起来,高声说:“准霍大将军所奏,集结二十万大军,联乌孙击羌族!”
百官在他脚下叩拜,齐声诵呼:“陛下英明!”
在众人雷鸣般的呼声中,刘询遥望着殿外,豪情盈胸,壮志飞扬!
自孝武皇帝刘彻驾崩,汉朝一直处于休养生息、养精蓄锐的阶段,这次倾国力发动的大规模战役,是十几年来的第一次。朝堂内,少壮男儿热血沸腾、摩拳擦掌,准备誓破胡虏、沙场建功。
民间却和朝堂上的气象截然相反,对大战畏惧厌恶,几乎是户户有泣声。毕竟征夫一去不见还,也许早化作了漠上森白骨,却仍是深闺梦里人。
许平君和云歌身着粗衣,行走在田埂果园间。
行过一处处人家,总会时不时地看到默默垂泪的女子,有白发苍苍的老妪,也有豆蔻妙龄的少女。只有孩童们还在快乐无忧的戏耍,大声叫着“爹爹”或“大哥”,丝毫不知道也许这就是他们对爹爹和大哥最后的记忆。
许平君心沉如铅,越行越沉默,当她们坐上马车,启程回宫时, 她问道:“一人的千秋功业,也许需要上万具枯骨去换,如果委曲求全,也许就可以避开战事,陛下如此做,究竟是对是错?”
云歌也无法回答她的问题,沉默了很久后说:“有些事情不得不做,如那些商人所说‘无强国则无民尊,而无民之荣耀则无国之兴盛’,姐姐,难道你不希望说起自己的国家时,是骄傲地出口‘我乃大汉人’吗?我相信这些男儿愿意为国而战。既然已是必定,我们要做的不是问对或错,而是问如何才能让这些男儿无后顾之忧,让他们的儿子和弟弟安安稳稳地长大,多年后,即使记不清爹爹和大哥的容颜时,也可骄傲地对别人说,我爹爹和大哥为国捐躯、战死沙场,是大英雄!”
许平君苦着脸叹气:“你说话倒很有将门风范。”
云歌微笑着摇许平君的胳膊,“笑一笑,人的精神气是互相影响的,人家看到一个愁眉苦脸的皇后,肯定就更愁了!战死沙场的可能是有,可衣锦还乡的可能也很大呀!”
许平君挤了个笑,“满意了吗?”
云歌“呀”的一声,推开许平君,“好了!好了!你继续愁眉苦脸吧!你这一笑,文人墨客哪里还需要寒鸦叫、子规啼?”
许平君愁肠百结中,也被云歌惹得气笑起来。
刚行到城门口,就看人来人往、彼此推攘,挤得城门水泄不通。
因为许平君是微服私访,并无专人开道,车马难行,只得弃车步行,于安和富裕一前一后护住许平君和云歌。
云歌向一旁的人打听发生了什么事情。一连问了好几个人后,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搞清楚。
原来在民间的厌战情绪中,渐有传闻说,汉朝现在无将星,根本不适合出兵打仗。以前有卫大将军、霍将军才能百战百胜,霍将军、卫大将军死了后,孝武皇帝倾大汉国力,发兵二十万,死伤无数,才勉强和弹丸之地的大宛打了个平手。这次又是发兵二十万,打的却是比大宛强大很多的羌族,不知道又要死多少人。事情越传越离谱,连兵营中的士兵都拿了朝中各个将军的生辰八字去找人算命,看他们是 不是真正的将星。
面对羌族的彪悍骑兵,这仗还没打,气就已经泄了。为了鼓舞士气,刘询宣旨在城门面见百姓和士兵,听说还会有娘娘出现。
看许平君一脸茫然的样子,就知道她对此事一无所知,云歌牵着许平君的手也挤在人群中等皇帝驾临。
等了好一会儿后,一身龙袍的刘询出现在城楼上,身边伴着的娘娘是霍成君。自下往上看,刘询高大威严,霍成君华贵端庄,如同画中的神祇。
刘询面朝着他的子民,朗声分析着这场战争的重要性。
众人刚开始还能凝神细听,可后来听到什么西羌、中羌、乌孙、龟兹……这些名字离他们的衣食住行太过遥远,很多人甚至从未听过乌孙、龟兹这些国家。渐渐地,都心不在焉起来,反而开始关注起城楼上那些天神般的人。
“皇后娘娘可真好看!”
“那不是皇后娘娘!那是霍婕妤,以前我在霍大将军府门口见过她上下马车的。”
“听说皇后娘娘出身低贱,哪里能有这份贵气?”
“难怪陛下没有让她一起来。”
“那当然,你以为人人都能母仪天下?”
……
云歌紧握着许平君的手,担心地看向她,许平君强笑了笑,表示自己没事,可她发白的脸色述说的是相反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