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穿上崔妈妈亲自订制选择的华丽锦缎彩裙,在花玉环和几个丫鬟的伺候下,梳上精美的发髻,又戴了满头的珠钗华盛,沉甸甸的繁重,很不舒服。
盛大的仪式在晚上举行。丝竹奏乐,舞娘翩飞,客人们也纷纷送上贺礼祝贺。崔妈妈坐在高坐上,一朵跪在崔妈妈面前,磕了三个头,又奉上一杯热茶,喊一声“娘”,接过崔妈妈递给的红包,便听崔妈妈颤着声音哭了起来。
“乖女儿,我的乖女儿,快起来。”擦了擦眼泪,崔妈妈赶紧起身扶起一朵。
“娘……别哭了,以后你就是我亲娘,我会孝敬您的。”一朵弱弱地呼唤一声,虽不熟练,可心底却涌起浓浓的再无法割舍的母女深情。
她终于有娘了,不用再羡慕别人了。
紧紧抱住崔妈妈的手臂,头依偎在崔妈妈的肩膀,接受这四周人群的欢声祝福,一朵不禁湿了眼眶。
花玉带愈发比之前更爱喝酒了,在这样热闹喜庆的日子,她也不精心打扮自己,只顾自斟自饮,然后在人群中扫来扫去,也没有她戚戚期盼的那个身影。
“多情总被无情伤。何以解忧?唯有杜康!”说着,又一杯酒仰头而尽。
就在花玉带身后不远处,有一个男人,大约二十八九岁的样子,模样清俊,身材秀挺。静静地站在人群中,默默地看着花玉带纤弱的背影,许久许久之后转身离去。
一朵看了看那离去的男人,又看了看花玉带,猜想着那个男人肯定倾慕花玉带已久。一朵总觉得花玉带很可怜,跟着崔妈妈终于敬完宾客的酒,便提着衣摆来到花玉带身侧。
“玉带姐姐,借酒浇愁愁更愁,快别喝了。”去夺花玉带的酒杯,却被花玉带厉声呵斥。
“你算什么东西!敢管老娘的事!别以为做了崔妈妈的女儿,就是这醉悦阁的半个主子了!要是没有我花玉带,醉悦阁早就关门了。”花玉带愠怒地瞪着一朵,通红的眼底似有些许嫉色。
一朵被骂得面红耳赤,顿觉好心当了驴肝肺。可是……又觉得花玉带的故作尖利,更加可悲。
花玉环赶紧跑过来,拽了拽一朵的袖子,在一朵耳边小声说,“别理她!她妒忌你!她曾想做妈妈的干女儿抬高身价,却被妈妈拒绝了。我们去那边玩。”
“若玉带姐姐信得过,我可以帮玉带姐姐去寻一寻那个男人。”丢下这句话,转身跟花玉环离去,手却被花玉带猛然拽住。
“你帮我?你凭什么帮我?”花玉带即便嗤笑着,眼底却已涌现丝丝光亮,好像绝望之中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嗯……”一朵沉吟了下,总不能对花玉带说,她会法术,可以寻人吧,“我去过很多地方,试着找一找,或许能有线索。”
花玉带不顾崔妈妈的呵斥,拽着一朵就往楼上跑,让一众客人惊诧,这花玉带又发什么疯。花玉带拽着一朵去了她的芍药阁,屋内装修亦是华丽非常。翻出精心锁在盒子内的画卷,在开在一朵面前。
“就是他,你可曾见过?”
就当一朵看见那画卷上的男人,惊在当场,瞬间石化。
“这幅画是花玉楼的!这个女人你可曾见过?”花玉带又赶紧展开一副红衣女子的画像在一朵面前,发现一朵的不对劲,花玉带激动得身子一阵颤抖。
“你见过?你见过他是吗?你是不是见过他?不然为何这般吃惊!”花玉带紧紧抓住一朵的肩膀,猛力地摇晃,终于将一朵从震惊中唤回神智。
“你要找的人……找的人是……是他?”一朵指着画中的黑衣男子,口齿结巴,那个绝世超华的男子……分明就是……
“你真的有见过?在哪里?他在哪里?告诉我,你告诉我!我把我所有的财产都给你,全部都给你,只要你告诉我他在哪里。让我远远的看他一眼就行!”花玉带疯狂地喊着,满身酒气异常呛人,通红的眼里涌出泪来。
“我我……”一朵不住后退两步,她该如何告诉花玉带?那画中的男子分明就是……分明就是……
“你说话啊……”花玉带终于失去耐心,死死扣住一朵的肩膀,指甲险些抠入一朵的皮肉。
这时崔妈妈带人冲进来,命壮丁将花玉带死死压制住,护一朵在身后。
“玉带!妈妈念你多年来为醉悦阁奉献诸多,不要得寸进尺!一朵现在是我的女儿,你再敢对她无礼,我就将你从醉悦阁撵出去!”
“告诉我……他在哪里……哪怕就是死了,也要让我知道他的尸骨在哪里……”
花玉带在壮丁的手下死命挣扎,全然顾不上崔妈妈的威胁,一对血红的眸子只盯着一朵,嘶声大喊,凄绝骇人。
“我我……我没见过!我我……我只是觉得那个男人太美了,吓到了!”一朵紧张地攥住双手,掌心一片湿腻。眼不自主又看向花玉带手里的画,心头一阵擂鼓,恐惧得砰砰乱跳。
花玉带的画技极好,将那个男人画得如真人跃然纸上,故此一朵一眼便能认出那男人就是……
妖王无殇!
而绝不怀疑只是长得相像的两人。
就连脸上那股冷厉穿心的气势,都描绘得栩栩如生,恍若那只可恶的血狼就站在眼前,冷冷地盯着她,好像在说。“大胆小妖,居然逃出妖界,混迹人间。本王将你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一朵身子猛然一颤,脸色撒白,不住摇头。“妖王饶命”这句话,差一点就冲出喉咙。
“一朵,你认识那个黑衣男人?”小彩又在袖子内忍不住说话了。不过好在这些凡人根本听不见。
崔妈妈拥着吓傻了的一朵回到牡丹阁,好一阵安慰,又命人去熬了安神汤给她喝,事无巨细地照顾,让一朵很感动。
夜里,一朵彻夜无眠,心中一直都在徘徊一个念头。
妖王无殇怎么会来人界赎走一个青楼花魁?那女子的相貌虽然美丽,却远不及玄水明宫里的妃嫔绝艳。难道就是因为那一身红裙?好色的妖王采花都采到人界来了?怪不得花玉带寻不到他们的踪迹,肯定回到妖界了!
“一朵,我可不可以说话。我有一句话憋着,不吐不快。”小彩在枕边弱弱出声。
“说吧。”
“十四年前,就是那个黑衣男人的马,踩得我差点粉身碎骨,我恨他!你要帮我报仇。”小彩气怒地嘟囔起来。
“是踏风?”话落之后,一朵又愕然。她怎么会知道妖王无殇的马叫踏风?她并没见过无殇的马!
“你认识他们?你答应过我,要帮我报仇雪恨。”小彩咬牙切齿,一副要撕了那马蹄子的口气。
“他是……”一朵苦恼地抓了抓头,“他是妖王无殇啊!还报仇呢!如今我都自身难保岌岌可危啦。”
“什么?他是妖王至尊吗?他来人界做什么?身为妖王怎可随意来人界!”小彩惊愕地喊道。
一朵又抓了抓头,她也听说过,身为妖界之王比小妖更加不可以来人界,否则会有什么严重的后果一朵不知道,不过据说后果非常严重。
在床上翻来覆去,还是想不通,为何无殇会冒着严重的后果来人界?难道真的就为了寻欢作乐?
“应该已经回去了吧。”
“通往人界的封印只有一个。这几百年我一只守在封印出口,若他回去我一定能见到。”
“那你见到了吗?”
“没有。”
一朵所有的希望当即碎了一地渣渣。既然没回去,妖王这十四年便一直在人界了!他在人界做什么?结婚生子么?
一夜无眠,次日顶着一对熊猫眼去了花玉带的芍药阁。门上竟然锁着一个大铁锁,还有壮丁守着。
“小姐,妈妈吩咐,不许玉带姑娘再出房门半步,也不许人探望。”壮丁对一朵恭敬地抱拳行礼。
“好,我不进去。”一朵敲了敲门,对着里面说道,“玉带姐姐,我会试着帮你去找一找,若有消息就第一个告诉你。”
里面并没有回答,不过一朵知道,花玉带一定听见了。
以出门玩几天的理由辞别了崔妈妈,崔妈妈不放心又拗不过一朵,只好放弃让她随身带个保镖的念头。不过一朵却坚持要带上花玉环,在京城总得有个向导吧。
花玉环乐得小脸开了花,紧紧跟上一朵屁股后。
走出醉悦阁,一朵也不知该去哪里,就随便往前走。昨夜,她想了一整晚,还是觉得应该去找一找无殇。知道了他的下落,日后多加避忌,也好碰不上头。若不做点什么,总觉得自己处在那对阴冷的泛着蓝光的黑眸之下,浑身如针扎的难受惶恐不安。
“小姐去哪?我给你指路。”花玉环乐呵呵地凑上来,恭声呼唤。
“叫我一朵姐姐吧。”一朵捏了捏花玉环美丽的脸蛋,这个可耐的孩子,这么青嫩就要在醉悦阁为妓了。
“我十六哩,小姐不过也就十六七的样子。”花玉环不太喜欢被一朵当成小孩。
“我十七,比你大一岁,叫姐姐。”一朵不再争辩,继续往前走。走出了花儿街,商贩渐渐多了起来,行人也变得拥挤。
“一朵姐姐,你想买什么?我告诉你哪里有卖的!这京城好吃的好玩的可多了。”花玉环见只是漫无目的地跟着一朵,总想为她做点什么。
“随便吧。”一朵兴致缺缺,提不起心情。
花玉环就更加困惑了,“是不是花玉带昨日吓坏你了?”
“没有。”一朵没办法跟花玉环解释,便散散地走在阳光充足的街道上。这时有人骑着几匹高头大马飞驰而过,吓得街上行人纷纷四散,一阵人仰马翻,花玉环却愣在路中央一时间吓得忘了反应。
一朵赶紧掠身而起,抱起花玉环就闪身到一侧的街边,惊吓得花玉环缓了好一会才回神。
“一朵姐姐会轻功?”花玉环惊愕地盯着一朵,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啊哈哈,会一些。”一朵挠了挠鼻头。
“哇!姐姐好厉害!”花玉环当即双眼放光,一脸敬佩。
这时,一朵的肩膀被人小小的戳了戳。回头一看,竟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