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司马府的军事布置太宰是无权知道的,现在阳文君似乎猜到了一些什么。熊荆也不介意,他只问道:“那以阳卿之见,秦魏联军攻来,陈郢何人驻守?”
“自然是上将军。”阳文君看着瞪自己的项燕,笑容又起。
“若秦人又师出城阳,当如何?”熊荆再问。连横之下,楚军将三线作战。东线、北线、西线三线任何一线出现问题,淮北之地都将全部失去,最少是大部分失去,寿郢变成最前线。
“这……秦人难道不与我楚国盟和?”失去和昌平君的联系后,阳文君的消息变得极为滞后。秦军已经入魏,他还是在想与秦国盟和。
“臣告退。”项燕笑了笑,揖礼告退了。
“大王,秦人真要……”项燕走后昌平君忙问。外交上并无秦国要攻楚的征兆。
“十万秦军已入魏境,太宰以为他们是要大梁一日游吗?”熊荆说着三天前的消息,脸上虽有笑意,心中却是苦意。
“秦魏真勾结了?”阳文君脸色终变,“昌平君他……”
“昌平君已经赋闲在家,他的信使前几日已经到了陈郢。”熊荆说道。他还不清楚昌平君传来了什么消息,可肯定不会是什么好消息。
舟速很慢,慢到悬车时分舟队才抵达陈郢东郭码头。陈郢百姓举城相迎,码头上站在最前面的是县公陈兼以及十多位乡老,钟声大作中,众人喜气洋洋跪拜顿首,丝毫不知大王并非是宿于陈,而是要守于陈。
陈郢四周没有紫金山那样的大山,有的只是大泽。周长三十里的城池要比寿郢小一半,从东面看去,南北纵不过三公里,东西宽大概也在三公里左右。最高的墙在北面,四丈八尺,其余则是三丈六尺,但城南王城的城墙高全部是四丈八尺,看规制也小于寿郢王城。
和城阳一样,只要水路保持通畅,攻下这样的城池并不容易。即便水路被切断,城池四周胡泽连片,真正能摆开架势攻城的地段不到二十里,地道也掘不进——陈县水位很低,挖个五六尺就开始渗水,以至于楚人皆藏于陈郢东南九里外的宛丘,那里地势要高出平地五六米,故称之为丘。
去年魏军犯境,他们也没有正儿八经的攻城,只是在城外劫收粟稻,可惜吃的比抢的多,听闻秦军大败就马上退回魏境了。
“臣拜见大王。”在陈兼的带领下,官吏、乡老向熊荆行礼。
“免礼。”熊荆打量着这些人。彭宗是熟悉的,还有县司马陈不可封爵时曾见过,除了他俩,其他人是第一次见。陈兼是公族,多须,络腮胡子花白花白,虽然细心梳理过,依旧显得毛糙。这不算什么,最引人发笑的是他有一个红通通的酒糟鼻,五月乃毒月,不可饮酒,大概是这个缘故,熊荆没有闻到酒味。
县丞陈壁是个小老头,眼睛忽闪忽闪,与陈兼亦步亦趋,默契无间。剩下的就是十四五位乡老了,这些人当中,最惹眼的是郑氏,气质不同一般乡老,氏也不同。陈兼说他本是郑国公族之后,百年前迁于陈,早就是陈人。
“大王乃圣贤之王,鄙人有幸拜见,不慎惶恐。”郑氏揖道,“无以为敬,献玉璧十双。”
明明是乡老,一转眼就变成了土豪。熊荆并不拒绝,只是多看了他两眼。郑氏有礼,其他人也都有礼,以致天还没黑,僕臣便来报,收礼已收了万金。
“万金?居然有万金?”熊荆大讶,陈县是楚国最富的县,可没想到富成了这样。
“禀告大王,非万金,已万八千金。郑氏所献玉璧十双,便有五千金,余者亦有万三千余金。”僕臣道。“陈人所献,乃谢大王行朝国人之政,陈人闻此政,皆大悦。”
“真是如此?”熊荆心中生疑。“这万三千金不是摊派得来的?”
“摊派?”僕臣不解,这是后世才有的名堂。
“就是以敬献不佞的名义,让家家户户出钱。摊派的人得大头,不佞得小头。”熊荆解释道。
“敬告大王,非也。万三千金多为遴选国人者所出,陈县不比其他县,有一百二十五名国人,一人百金便是万两千五百金。”僕臣道,他帮大王收了钱,自己也得了钱。
“其他礼收下,这一万两千五百金……分作三份,一份分给陈县左闾孤寡之人,一份交给县巫,一份分给陈县的私塾,让他们多买些座椅笔墨纸张,多收一些学生。”熊荆不想收这种钱,只好出之于陈县,用之于陈县。“至于郑氏……,郑氏改日再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