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恩。”凭着几十年的默契,陈兼从他的话语里听出了别的东西,他点了点头,对陈不可揖道:“本公先行歇息,守城之事便交由你。”
除了环卫和宫甲,能派出去的兵卒都派出去了,偌大的县司马府只剩陈不可以及一些军正军吏,陈不可回礼后言向左右:“你等送县公回府。”
“不必。”陈兼拦住了,“我不过是到县尹府歇息,不是回府。”
“县公,”到了县尹府挥退左右,陈壁上前道。“我已在城南水门备了两艘战舟。”
“备舟就不必了。”陈兼挥手道,他也认为天一亮秦军就会退兵。“倒是大王……,大王未在慎邑登岸、未在胡邑登岸,亦未在巨阳登岸。”
慎邑是出郢都后颖水上的第一个城邑,慎邑过去是胡邑,胡邑过去是巨阳,巨阳再过去是漾陵、项县。出郢都后,不管行舟多快,都要在慎邑、胡邑、巨阳三地登岸住宿。奇怪的是,三地都没有传来大王登岸的讯息。
“许是天已黑,大王登岸来不及发讯。”飞讯天黑是无法传递讯息的,即便三地想传消息,天黑了传不了消息。
“但愿如此。”陈兼对此也不敢肯定,“我以为大王最迟后日便至,那时,”
陈兼话只说一半,另一半全靠陈壁领悟,县公忧心什么陈壁心知肚明,他道:“秦魏两军趁夜袭城,不少火箭飞过城头落入城中,燃起大火亦……”
“咳咳……”陈兼一顿咳嗽,他不再看陈壁,只挥了挥手:“我倦了,退下吧。若非破城,今夜勿要再来扰我。”
“唯。”陈壁恭恭敬敬对着他一揖,这才小步退出去。他也没有回府,而是来到县狱。大军攻城,县狱里的人犯全被惊醒。一间昏暗的屋子里,狱掾郭厉手按着铜剑,正在使劲灌酒,他的眼睛血红血红,身上皂衣更有一阵难以洗脱的腥臭。
“大王后日便至,”狱吏避退后,陈壁没有废话。“今夜当要行事。”
“今夜?”郭厉吃了一惊,脸上横肉抖了又抖。“今夜四处皆是县卒,若……”
“……如此便可。”陈壁拦住他,在他耳边低语了一阵。
“誉士如何?”郭厉再问誉士,饶是杀人不眨眼的他,对誉士也是头疼。特别是王城那些环卫宫甲大多都是誉士,一旦惹到了他们,县公也护不住自己。
“誉士明日县司马便会派他们出城与秦人死战。”陈壁阴笑,这是此前商议好的事情。
“小人知矣。”郭厉不由连连点头,假秦军之手除掉那些誉士是最好的。
“速去!”陈壁最后叮嘱一声便出了屋子,暗夜里转了几转,不知没入何处。他走之后郭厉喊来十几个狱吏,吩咐他们去找些物什,半个时辰后,他才带着一干人出去。
“进——!进——!!”北城楼上全是右司马陈卜的声音,新来的五千援兵一到,楚军便凭借兵力优势进行反攻。县卒在城墙上列做十列、排成数个四十行的小阵,长兵在前,沿着城墙往里杀进,若有伤亡,便由后方补充。
登城的秦卒为了格斗方便,手上多是短兵,少有长兵,即便夺取了县卒的钩镰,那东西也不适合队列格斗。三座城门,北面城墙被夹成两段,两段两端都有县卒推进,而城下因为有火光指引,弓手们箭箭对准城上的秦卒,县卒前进到哪里,箭雨就覆盖到哪里,三面受敌的秦人不得不节节败退。
“进——!进——!”陈卜的呼喊鼓声也无法掩盖,此前被秦卒占据的城墙逐渐回到楚军手中。此时的他再无忧虑,今夜秦军必败。
“快!快!快推!”军鼓声中,同样有人在极力嘶喊,这是在城门之外。趁着城上的混乱,庞大的冲车推过了护城池,直直撞向紧闭的城门。
“砰——!”随着第一次撞击,三丈多宽的中门发出一声闷响,城门上铜钉间抹得泥土半数掉了下来,里头的门阍门吏炸了锅似的大叫:“冲门了,冲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