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昨晚这里发生了车祸,连人带车全都翻下了桥。”
“当时就有目击者。下雨天,路灯也坏了,警察拖到早上才处理”
“半夜上哪里去找吊车,这下都不知道被冲到哪里了,泡了一晚上,人哪里还有救,想想觉得恐怖。”
“谁知道是车祸还是蓄意,这年头人心难测呦。”
车里车外,人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得起劲。琪年望着着不远处来回移动的吊车。
短短那么几秒,一个想着就会觉得惊慌失措,彻骨寒意的念头,在脑海中猝不及防地涌现出来,她不由得紧捏住双手,任由指甲刺的手心生疼,两眼死死瞪住绞着铁链的吊臂,盯着它一点点缓缓拉升。
逐渐被拉上桥面的小车,浮现的,真是令人痛恨的灰色,怎么看都是活脱脱的梦魇。
所以这一切一定仍在梦中。对吧。
琪年不管不顾地从公交车的车窗处翻了出去,险些一个趔趄栽倒在地。小小的身躯,爆发出某种歇斯底里的力量,疯狂地拨开着挡在眼前的人群,直往前冲。
面目全非的灰色复古车。四周明明是不高的温度,冰凉的小车门却好像在往外冒着冷气,触摸上去有着像被利刃划过的质感。破碎了一半的车窗玻璃咯吱咯吱,往外渗着水。
琪年往车内只看了那么一眼,就那么一眼,转身就开始干呕了起来。
一张浮肿变形的脸,狰狞扭曲的表情,最后定格在一双瞪大不甘的双眼上。一把剪刀直插在男人的胸口,刀柄上有着熟悉的藤蔓花纹,浸染过鲜血的白衬衫,在水里泡成了淡红色。
母亲坐在副驾驶上,像是睡着了一般,斜靠在车窗上。琪年在绕到车的另一边时,却被几个身穿制服的叔叔拦住。
挣扎。呼喊。一切都是剧烈却又悄无声息的。
她开始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头顶的天真蓝啊。但分明没有一丝光亮。
冗乱的厌倦和巨大的悲怆后面,充斥着无限漫长平静的时光。
越是残忍。越是温柔。
好像竟然也可以慢慢平淡。只要一次次触碰着痛苦低落的底线,踩在挣扎崩溃的边缘。
关于离别。有什么事,能比生死两隔更决绝。
而记忆。究竟是为了忘记。还是为了记得。
那些看起来并无尽头的。也在慢慢的,生长出新的好坏呢。
一转眼,琪年来到平顺市,寄养在表舅家已有大半年的时光。表舅家有一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儿,舅妈的一句相互照应,让原本成绩足够读重点中学的琪年,跟着表妹筱红一起转到了普通高校,两人又恰巧做了同班同学。
表舅的性格老实憨厚,勤勤恳恳地在市里水电厂工作,舅妈一向精明泼辣,掌管着家中的财政大权。家中生活尽管不算太富裕,但只要舅妈给筱红买什么,一定也会让她照样给琪年添置一份。私底下也时不时给琪年塞些零花钱,叮嘱她长身体的时候,一定要吃的好一些。
小小的家庭,其实并无表面看起来的风平浪静。矛盾也一直暗然滋长着,不断摩擦出各种大大小小的火花。
琪年的性格在某种程度上,变得更加压抑沉默。这和无论是在学校还是在家里,都喜欢叽叽喳喳的筱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