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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2米 敢于牺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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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晚上,她执意跟着卫燎的突击小分队,而卫燎执意不让她跟,结果就是被绑了双手由两名突击队员送回指挥部。

天色很暗,很暗,靠肉眼几乎无法看不清前方的方向……

“呼呼……这位战友,您慢点……”喘着气儿,她要求着。

奶奶的,真是累死她了,她这小胳膊小腿儿的能跟这帮红刺的大兵哥们比吗?

可是,这两个人都不爱搭理他,一路上半点儿声都不出,丫的,真是谁的兵跟谁姓儿,一个味儿的。

该死的卫潦!她手疼死了!

这时候。前面的视线越来越模糊,眼睛也是越发的看不清了,这丛林里一到晚上,冷风儿一吹,凉飕飕的,阴气特重的感觉让她浑身一阵激灵,小步儿踉跄的追着前面儿的大兵跑。

一拐,一歪。

突然——

“啊!”

什么玩意儿?!舒爽只觉得脚下越发松软,想要跑的时候,身子却开始一点点儿的往下陷,像是完全失重似的,怎么拔也拔不出来,越是挣扎越是下沉……

双手被绑缚住了,她像只断翅的小鸟儿似的,就连垂死前的扑腾都没法儿完全。

“救命……咕噜噜……救……”

呼救声一声声的埋在泥泞里,就在她的耳朵已经快没了的时候,只听到耳边突然响起一阵稀稀疏疏的声音若隐若现地传来——

“不好,是沼泽!”

“二愣子,你赶紧通知队长,我下去救人!”

“石头!”

伴随着一声吼叫,只见被唤着石头的战士纵身一跃,毫不犹豫地就跳进了沼泽,瞬间没了踪迹。

又过一会儿,只见早已泥泞满面的舒爽一点点的从沼泽里被顶了出来,脸上还狼狈的挂着树叶残枝,鼻子,嘴巴里都是泥巴,全然无法呼吸。

“呼叫山鹰,呼叫山鹰,舒记者陷入沼泽了。”

二愣子用无线通讯通知了卫燎之后,三两下卸除自个儿身上的装备,第一时间就赶过去拖拽泥沼中的两人。

抓住被泥浆堵后有些昏迷的舒爽,他使劲儿的往上拉,把舒爽甩上硬地之后又开始伸手去拉自己的战友。

慌乱之间,心理不停地念叨着,石头,挺住!挺住!

“噗!……咳咳咳……”

猛咳着呛在口中的泥巴,舒爽大口地呼吸着。

呼呼!

死里逃生的她,被前所未有的窒息憋闷着,突如其来的一切让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转动着脑袋,她下意识地去寻找那两个战友。

噗通噗通,咕噜咕噜——

一个肩章上的反光刺了她的眼,只见一个战友马上就要陷到地面以下了,舒爽这才反应过来危机并没有解除!

眼看生命消逝,她不知道怎么描绘这慌乱的心情!

她很想去拉他一把,可双手却被绑着!

怎么办!?

怎么办!?

生死关头,眼泪不值钱的掉落,却只能无助地直跳脚,就在那个战士要整个完全下陷的时候,她突然灵机一动,迅速趴下身去,脑袋一伸,张开嘴用牙齿紧紧的咬住了他的衣领!

顾不得了,什么都顾不得了,她只知道,没有什么比命更重要!

牙齿很痛,嘴很痛,时间好长,那种巨大的咬合力扯得她牙齿早已经麻木了,可是心底却有一种信念支撑着她。

要坚持!

舒爽,你要挺住!舒爽,你行!你一定行!

等卫燎带着部队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个让他一辈子不会忘记的场景,那个震撼了他一生场景。

那个女人正拼命地咬住他战友的衣领,泥泞的脸上满是泪水,那因为咬合过度的牙齿渗出的血混着泥几乎看不颜色。

时间在这一刻定格了,舒爽的形象在这一刻也定格了!

那个女人在用自己的生命保护他的战友!

一瞬间,卫燎觉得自己眼眶湿了。

“傻妞儿,松口吧,我来了。”

看见眼前的男人,舒爽像看到救星一般,那眼泪像断了线似的拼命往下淌着,可却因为惯性无法放松牙齿,一直紧紧地咬着,直到突击小分队的战士们把沼泽里的人扯上来。

卫燎一把抱起这个泥样的女人,解开她手上的绳子,看着她那早已肿胀不堪的嘴,那颗从来不曾动过的心,竟有一丝丝的抽痛,声音没有平日里那么柔,可却真诚了不知多少倍。

“疼吧。”

“他……肉没肉事……”

舒爽完全无法清晰的咬字,脑子里只想着那个战友。

“报告卫队,石头他,石头他……他牺牲了。”

一声儿带着悲鸣的哽咽声后,瞬间陷入了死寂。

“他……他是卧了救……我……!他……他是卧了救……我……!”

拼命地摇着头,舒爽的眼泪早就已经不受自己控制了,有一个人为了她死了?这样的结局她无法接受!

那个战友,他是为了顶起她,为了救她才牺牲的!

拼命挣脱卫燎的怀抱,舒爽扑了过去,‘噗通’一声跪在那具早已无法喘气的尸体跟前,从小声哽咽直到响彻云霄的嚎啕大哭。

她宁愿死的是自己!

这一幕,让所有的人眼睛都刺痛了,但他们也都明白,这种情况换了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而这时,就在那片沼泽的周围埋伏着蓝军的部队,却如蚁般密麻的攻了过来。

这不仅是演习,也是战争,而战争状态下,他们是敌人,而战争的残酷性决定了,它没有随机怀,也没有再来一次,残忍至极。

立正,敬礼!

左眼流下一滴眼泪,卫燎看着自己躺下的兄弟,心情复杂。

是他,如果不是他安排他们执行这个任务之外的任务,怎么会发生这种事,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他!

但是现在容不得他悲伤,陷入了敌人的包围圈,还有怎么办?

转过头,他沉声命令:“兄弟们,拿起武器,准备战斗!”

这一战,24阵亡,他被俘——

是红刺历史上,最狼狈,最惨烈,最丢脸的一战!

作为指挥人员,卫燎还犯下了一个重大的错误,不听从突袭蓝军指挥部的命令,反而倒回去救人!

在接下来的演习中,在邢烈火的指挥下,红军八面威风打得相当漂亮,以每小时五十公里的速度迅速向蓝军推进,扫清了途中的一切障碍与反攻击,那股子强烈的火药味儿,能让所有的军人像煮沸的水一般——

沸腾。

火箭筒齐发,直升机轰鸣,炮声隆隆不断,而红军不管人员装备还是火力都明显优于蓝军,很快,整场演习被推上了高丶潮。

一句话,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

每一波战斗都是红军最先发起进攻,陆空两路和特战部队协同作战,在陆地上强势推进,利用直升机空中打击,特战队敌后袭扰的战术,蓝军节节败退。

第九天——

当那象征着‘反丶恐突击—20XX’演习结束的信号弹在山峦叠障间腾空而起之时,演习导演部的裁定通告也同时下来了。

结果毫无悬念,在往常的演习中,红军的胜率达到了几乎百分之百,有人知道为什么,似乎已经是不成文的定律了——红军必胜。

所以,一旦被导演组划分为蓝军,都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演习结束后,红军指挥部在原地休整了两天之后,部队才开拔了。

披着伪装网的数百辆军车,在山峦之间沿路驶出,如同一条的绿色纽带,装甲车,主战坦丶克,军用吉普车等等,犹如掠过山间的绿色长蛇,熄灭了战争的硝烟。

演习结束了,还打了胜仗,因此,除了红刺特战队员外,其它的红军战士们都非常激动,不停地挥舞着手里的枪支,取下脑袋上的头盔高亢的吼叫着,纾发着心里的豪情壮志,而这种时候,没有人会去讲究组织纪律。

“下次演习再见吧!蓝军的嵬儿们!”

“搞死搞残!嗷嗷嗷,红军万岁!”

叫喊声里是热血,叫喊声里是兴奋,是属于将热血奉献给军营的小伙子们的自豪,而且,能参加这种数万人规模的对抗演习并胜利,对于一个军人来说,的确是莫大的荣誉。

而导演部对演习中红蓝两军的表现都给予了高度的赞扬,特批在原驻军地搞庆功会一天。

可是,整个红刺特战队都笼罩在阴影里,没有任何人有心情去参加庆功会。

演习结束了,可是他们的战友却死了。

“立正——稍息——立正——”

“通通都有,脱帽,向烈士敬礼——”

响亮的口令声里,寄托着战友们浓浓的哀思。

这日,在京都市殡仪馆的广场中间,停着一个黑色的灵柩,上面覆盖着一面鲜红的旗帜。

八一。

灵柩前面,站着数百名前来送行的红刺特战队员,手里端着帽子,胸前戴着白色的“哀念”胸花,一个一个的站得笔直如苍松,正如灵柩里躺着的那位一样,也是躺得笔直。

不管生与死,作为红刺队员,都必须笔直,这是他们的精神,这是他们的荣誉,同时,也是他们的信仰。

灵柩两边,一左一右两名仪仗兵庄严地举着“送战友回家”的横幅,在微风的吹拂下,横幅飘荡着,飘荡的像是战友不忍离开的灵魂,让沉痛更加沉痛。

这是一个催人泪下的烈士遗体交接仪式,而前来迎接石头回家的是他不过五十开外头发就开始斑白的老妈妈,还有颤歪歪着腿,哭得直抹泪的老奶奶。

石头来自偏远的沂蒙山农村,革命老区,父亲早亡,相依为命的只剩下他的奶奶和妈妈,家庭条件相当不好,好不容易举债撑住在县城读完了高中,参了军,从新兵连混到侦察连,因表现好提了一级士官。

他肯吃苦肯打肯拼,因军事素质过硬被选入了红刺特战队,进了警通大队跟了卫燎。

可是现在,烈士英灵不在……

看着眼见这一幕,同样站得笔直的连翘那无法抑止的泪水,滚滚掉落下来,但她没有去擦试,而是选择了同众人一样,用悲痛的目光望向了两位被搀扶着走向灵柩的烈士家属。

石头的妈妈,石头的奶奶……

一看到那象征死亡的黑色灵柩,老妈妈摇着头捂着脸趴了上去,顷刻间,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沙哑得不成样子的哭喊声来。

“呜,呜……石头……俺的儿啊……你咋就这么走了咧,丢下你娘跟你奶可咋办啊?……”

随着一声声撕心裂肺般的哭喊声,被搀扶着的老奶奶悲伤得几欲昏厥,满脸泪痕的她疲弱不堪的瘫软在地。

悲鸣声,哭泣声,感染了在场的铁血男儿们,即便是这些都是流血不流泪的老爷们儿,也全都红了眼睛,有些和石头关系特别好的战友,已经完全忍不住失声痛哭了起来。

“……儿子……你寄回来的津贴俺都给你攒着呢,留给你娶媳妇儿用……”

“乖孙啊……俺的乖孙啊……你让奶奶可咋活啊……”老奶奶匍匐在灵柩上,哭得完全站立不住,那哭泣时不停抖动的肩膀让在场的老爷们个个动容。

而连翘,早就哭得不成样子。

默哀三分钟后,战友们围绕着石头的遗体作最后的告别,灵柩四周,哭声一片,令人悚然动容。

那场景,已经无法再用词语来形容……

连翘悲痛得脑子完全蒙住了,鼻涕眼泪凑一块儿扑漱漱往下落,思绪里全是他活着时的样子,他总是愣愣地挠着头,黝黑的脸上咧着大大的笑容,然后腼腆地喊一声。

“连参谋好!”

每次在卫燎带领下的警通大队那鬼哭狼嚎的饭前一支歌里,石头的声音都是最响亮的那一个。

那一句一句,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说句心里话,我也想家,家中的老妈妈,已是满头白发;说句心里话,我也有爱……来来来来,既然来当兵,就知责任大……”

手指攥成了拳头,想着逝者的音容笑貌,看着那遗容,连翘的心揪得死紧,泪如决堤。

是的,她想起了那一声声嘶哑的口号声;

又想起了那十公里武装越野时的高声呐喊;

还有,那个黝黑的面孔……

回忆一个逝去的人,总是痛苦的,而回忆的过程,将她脑子弄得很乱,死亡真是太让人害怕了,原本一个好好的人,怎么说没了就没了?再也回不来了,而在无数个日夜轮转之后,除了他的亲人和战友,还有谁会记得他?

这个年轻的特种军人,这个崇高的军人灵魂,就这么默默地离开了红刺,离开了这个算不上美好,还能苟活的世界。

可怜他甚至连女朋友都没有谈过,人生就这样结束了。

燃烧了青春之后,这个士兵却什么也留不下,最多会在那个偏远的县城烈士陵园里,树上一块碑,上面或许还会写几个字——

“红刺特战队——兵魂”

这一切,正如她的爸爸,当年长眠的烈士陵园一样,最终冷清得没有人去看望。

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灵柩,看着他在仪仗队的护送下缓缓离开,突然,耳边划过一声石破天惊地暴喝。

“卫燎,操!”

大惊之下她转眸,是平时就跟石头关系最好的二愣子,他盛怒之下忽地冲了过去不管不顾地抬脚就狠狠踹向卫燎,使劲儿踹,一副拼命的架式。

以下犯上,这在部队,是绝对不被允许的。

可是……

卫燎半丝没有躲,更没有避,红着眼睛任由他踢着,锤着,骂着,不管那个战友怎么做,他最多击退几步后,再次站得笔直,目光就那么看着在仪仗队的护送下慢慢远去的黑色灵柩。

那个,他的战友,因为他而丢掉性命的战友!

“我那个操,卫燎,你为了一个女人,牺牲了自己的兄弟,你是个混蛋,混蛋啊混蛋!”

“为什么?为什么?兄弟们这么多年跟着你的感情,难道不如一个娘们儿?娘们儿是什么东西?”

没有流泪,卫燎一声不吭,任由他拳打脚踢亦不还手。

过了几分钟,那个战友就被人拉开了,可是他的眼泪却挥落在了卫燎的身上。

难道他就不难过么?

这是他的兄弟,他的战友,他的命令——

这是一条命,一条活生生的命啊,如果他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他能那么做么?他不会——

演习不是游戏,演习就是战争。

他一直都了解的,不是么?石头他接受的任务是突击蓝军指挥部,为什么他要让他去送舒爽?

他也不知道,他不能原谅自己。

石头,你能理解哥哥吗?

哭声,恸天动地!

直到后来连翘才知道,那一天卫燎在殡仪馆原地不动,从上午一直站到天黑,回到部队后,在警通大队那面荣誉墙上挂上一张石头活着时傻笑的照片,看他手握钢枪的小样儿笑得可得瑟!

据说他静静地注视了照片足足有十五钟,然后自觉自愿地进了禁闭室,等待总部做出处分。

……

看着那辆远去的灵柩上覆盖的军旗。

第一次,连翘觉得这面旗帜真是用烈士的鲜血染红的。

灵车终于走远了,她蹲在那儿哭了好一阵,直到她哭累了,只能吸着鼻子抽泣的时候,才想起半天听到没有火哥的动静。

站起身来,她的视线慢慢就落到旁边的男人身上。

正巧的是,他也在看着她,只不过,他脸上仍旧是没有任何表情的大冰脸。

没有安慰她,也没有劝解她,邢烈火就这么看着她,冷冷的没有情绪,任由她流着泪哭得淅沥哗啦鼻涕眼泪不停。

良久……

他终于伸出了手扶住了她,冷冷地两个字:“够了。”

心里一窒,连翘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他,看着他那张还是没有表情的冷脸。

为什么死了战友,他反倒一点情绪都没有了?

对于他这个样子,连翘有些不舒服,非常不能理解,一个战友去世了,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天天在跟前晃的人去世了,为什么他还能镇定如斯,压根儿像没事儿人一样?

实在忍不住,她哽咽着问:“邢烈火,你是冷血么?”

微微蹙眉,邢烈火淡淡地看她,脸上微变,顷刻后又恢复了平静,坚定又缓慢的说。

“这是他的命!”

“命!?”他冷漠的话,让连翘有些咬牙地提高了声音反问,“没有人命里该死!”

“军人的天职,就是敢于牺牲。”

听着他冷冽得不带半点儿感情的话语,连翘就那么看着这个面无表情的邢烈火,像看冷血僵尸似的,心里觉得凉馊馊的。

“火哥,他都死了,你不该难过么,一下下?”

“如果有一天我也牺牲了,连翘,我希望你笑着看我离开!”

说完,他不再看她一眼,转身就走——

“邢烈火——”

这个男人,连背影都是冷的。

冷的!他热得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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