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营里的伙夫倒也能做出如此细致讲究的吃食来了。
他浅尝一口,裹在狮子头外的酱汁带着鲜甜馥郁,内里的肉细嫩多汁,爽口不腻。
封朔虽不懂庖厨,但自己这些日子在军营里吃的东西,无论是饭食还是茶水,都能隐隐尝出个味道来,所以他断定昨日让他恢复味觉的是那碗豆腐脑,今日则是早晨那碗刀削面。
毕竟他有味觉前最先吃的就是那两样东西。
这狮子头的滋味委实也不错。
封朔问:“此菜是火头营哪个厨子烧的?”
亲卫昨日才跟火头营的人核对过今日的菜单,记得火头营那边说过红烧狮子头是他们总厨的拿手好菜,当即就道:“正是先前去腹痛去了军医那里的李厨子。”
封朔思索片刻,浓郁的眸色里暗藏着只有他自己才懂得的情绪:“把这碗红烧肉赏给那厨子,让他过来一趟,本王有话问他。”
桌上的红烧肉做得有些粗糙,肥肉略腻,封朔没动。但这在普通将士看来,依然是不可多得的美味。
亲卫知晓军中将士难得吃上一回肉,对于封朔的赏赐倒也没多意外,命下属端上那碗红烧肉就往火头营去了。
火头营。
用完午饭后休息一个时辰,才继续准备晚间的食材。
这段时间女人们都是回胡杨林那边的营房。
姜言意一个上午都没怎么见着春香,用饭时才瞥见她一眼,春香察觉姜言意的目光后,不知是因为早晨的事心虚还是别的,直接避开了视线。
姜言意隐隐觉得李厨子今日腹泻,跟春香有关系,但她手上并无证据。
而且春香想害李厨子的话,貌似也找不到作案动机。倒是刘成今日正好告假回家,有些过分巧合了。
不过刘成是李厨子的徒弟,他也没理由害李厨子。
姜言意越想越迷糊,瞧着时间不早了,跟李厨子他们打了个招呼就准备回胡杨林那边休息一个时辰再过来。
“你回去时顺道把这清单拿给老赵,让他把做上面这些菜的食材多备些。”临走前李厨子交给姜言意一张清单。
姜言意见上面有七八个要吃酸辣粉的,还颇为意外。
李厨子昨夜以为她粉做得不好,但今日见识过她做的狮子头后,又有这么多人晚上要过来吃粉,那其貌不扬的粉在李厨子看来也多了几分玄妙。
他道:“你昨晚做的粉用的是何原料我不清楚,你见了老赵,自己当面同他说吧。”
他有心回避,不想叫姜言意觉得是自己想打探那粉的做法。
但姜言意压根没想到那一茬儿去,她还以为李厨子是嫌麻烦。
想到自己之前的担忧,她瞧着四下无人,压低了嗓音道:“李师傅,您今日腹泻得突然……”
“老头子心里有数,你去老赵那边吧。”李厨子似乎知道姜言意想说什么,打断了她的话,看姜言意的眼神却慈爱了几分。
姜言意见李厨子这般说,想来是知道他自己腹泻是谁动的手脚,便没再多言,去了赵头儿那边。
她把清单交给赵头儿后,又让他多备了些芡粉和红薯粉。
一个小兵正在清理库房食材,不小心绊倒一篮子鸭蛋,偏偏那鸭蛋有的已经放坏了,摔碎后臭气熏天。
赵头儿看着碎了不少的好鸭蛋心疼不已,指着小兵鼻子大骂:“你个眼瞎的王八犊子,知道这筐蛋多少钱吗!”
小兵连连赔不是。
姜言意随口问了句:“怎的这些鸭蛋都放坏了?”
说起这个赵头儿就头疼,他道:“以前樊大将军喜食咸鸭蛋,火头营里特地买了不少鸭蛋备着。但军中做菜用的盐尚且不够,哪敢在做咸蛋上糟蹋,每次只能做那么几个,剩下的蛋放到现在才被找出来,坏了不少。”
姜言意知道古代的盐贵,她看着余下的几箩筐鸭蛋,心中顿时有了想法,做咸鸭蛋成本太高,那改做松花蛋也成啊!
她当即道:“赵头儿,我有法子能把这些蛋做得跟咸鸭蛋一样好吃又耐放!”
且说在姜言意离开火头营约莫半刻钟后,传令的旗牌官就端着一碗红烧肉往火头营来了。
“灶上的李厨子可在?”旗牌官声如洪钟,引得火头营的人纷纷围过来。
李厨子从营房里出来,带着几分恭维:“军爷,我就是。”
旗牌官看他一样,道:“你的狮子头做得好,大将军赏红烧肉——”
李厨子一惊,忙道:“小老儿愧不敢当,今日的狮子头,是灶上其他厨子所做。”
旗牌官没料到跑这一趟这么麻烦,问:“哪个厨子?”
“是个新来的,刚回胡杨林那边的营房去了。”李厨子算了算时间,觉得姜言意现在应该已经回那边营房了。
一说胡杨林,旗牌官便猜到了姜言意的身份。
有道是英雄不问出处,厨子哪还管来路。旗牌官也没多说什么,带着人径直过去了。
胖厨子瞧着旗牌官身后的小兵手里捧着的红烧肉,心中不太是滋味,红烧肉是他的拿手菜,怎的那新来的做的狮子头大将军就吃了,自己做的红烧肉却是压根没动筷?
这个时间点,胡杨林营房里的女人都在里面歇着,春香偷偷摸摸拿了她今晨去胡杨林那边厮混弄脏的衣裙到外面洗。
洗到一半时,忽见昨日给火头营送赏赐的旗牌官带着人往这边来了,必然又是来打赏的。
一想到姜言意今日做了个红烧狮子头,又出尽了风头,害得她计划泡汤,春香就恨得牙痒痒,洗衣服时摔摔打打,借此发泄自己心中的怒气。
旗牌官走近,见营房外边有个洗衣服的,想让她进屋传话,便道:“今日在火头营做红烧狮子头的是谁?大将军赏红烧肉一碗。”
春香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赏赐,听闻只是一碗红烧肉,顿时有些嗤之以鼻,心下倒是突然好受了几分。
她在衣裙上揩揩手,站起来时瞧见那碗红烧肉诱人的色泽,肚子不争气叫了两声。
想着左右不过一碗红烧肉,她冒领了应当也没什么大不了,便道:“是我做的。”
旗牌官看他一眼,春香心口狂跳,差点以为是旗牌官识破了她的谎言。
旗牌官只是有几分差异,他还以为李厨子说的是昨日了赏赐的那个营妓,没想到另有其人。
他示意身后的小兵把红烧肉递给春香。
春香喜滋滋接过,闻着碗里的肉香,肚子里的馋虫被勾起来,愈发觉得自己这冒领的决定没错,忙道:“多谢军爷。”
谁料旗牌官压下一句便是:“大将军要见你,跟我们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