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娥在旁笑着道:“你是我们的福星,沈将军是个好人!”
姜黎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她们的福星,但可以确定,沈翼确实不是个坏人。如果当初不是她自视过高,要与人分个高低贵贱,并玩弄于他,她和沈翼,大约也是能成为朋友的。可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她和沈翼之间,终究有许多个解不开的结。
士兵们架起锅,不过用了小半个时辰。那口大铁锅稳稳当当架好了,底下生起火,便可以烧水。女人们散开了去,都去提了桶打水过来,忙活得高兴。
姜黎要搭手,那收拾好的士兵叫她到一旁,忽跟她说:“阿离姑娘,将军下了吩咐,你以后就不用跟着她们干活了。让你到秦都尉帐里服侍,不必再在外头受累。”
姜黎听着这话脑子一懵,“秦都尉帐里?”
“是。”士兵道:“你也别多想,就是端茶倒水扫地之类,没有重活。”
姜黎有些难以置信,“你传错话了不是?平日里,你们帐里不都是我们打扫的么?便是我不去,也不会误了事儿。怎么特特叫我,去服侍秦都尉?”
“那咱们就不知道了。”那士兵道:“咱们只负责传话,别的不管多问。你这会儿就能回去了,不必在此处受累。沈将军还让我们多说一句,说这是命令,不得不从。否则,军法处置。”
说罢这就去了,留下姜黎在原地不知所措。那阿香在旁侧偷听了几句,瞧着士兵走了远,便过来问她:“叫你去秦都尉帐里服侍?”
姜黎蹙眉,“我最讨厌他了,还不如服侍李副将军。”
阿香打她一下,“沈将军信任秦都尉,不一样。李副将军虽然职位高些,但他是个色鬼,服侍他,讨不到好处。就我瞧着,大约是沈将军舍不得你干粗活受累,让你去秦都尉帐里享福罢了。”
“他若心疼我,为什么不直接叫我去他帐里?”姜黎十分不解地看向阿香。
阿香摇头,“你问我问不着,你不明白,我就更不明白了。不管怎么样,是好事。”
姜黎没觉得是好事,她把目光转去那口架起来的大锅上,女人们生火的生火,打水的打水,总算瞧出了喜色。她心里想着,大约是沈翼知道她和秦泰不对付,所以故意安排她过去,让她不得好过。有时候精神上的折磨,比肉-体上的,更难忍受。
自打那回姜黎从秦泰帐里出来,他们就再没见过。包括沈翼,也没有再让她去帐里服侍过。相安无事的这些日子,姜黎偶觉心里空落,会想起秦泰,但大体上过得很是踏实。在满是女人的帐里,从来是不缺说话的人的。又是要搭手干些活的,自然没有伤春悲秋的时间和心境。人若连温饱都成问题,其他的烦恼便就少了很多。
姜黎和阿香走到山脚下时,身上已经覆起了一层薄薄的雪渣儿。没空去掸,仍是往营地里去。阿香絮絮叨叨地说话,说沈翼和秦泰,“原是顶好的哥俩儿,没事儿一起练武吃酒,自打那回后,他俩也没再好过。听说格外生分,除了谈正事儿,其他一概不谈。”
姜黎吸口气,裹在脸上的围巾也要吸进嘴里,道一句:“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阿香托托身上的柴火捆,“你莫要往心里去,我就是感慨一下。旁的咱不怕,就怕因为这事儿,把你迁怒了。你说原本好好的,非出这事儿,闹得现在这样,怪难受。就这么干晾着你,谁知道往后会怎么着?”
阿香这么说,然细论起来,姜黎并不后悔发生了那件事。不能说,时间倒回去她还会选择和秦泰去爬山,但至少现在发生了,她也不想着时间能倒回去让她再选一遍。
脚下的雪厚起来,走在上面生出了咯咯吱吱的响声,姜黎抿了一下唇,“听天由命吧。”
阿香最不喜这话,头先她就是追着姜黎屁股让她伺候好沈将军的人,因她转头,看着姜黎,“你也想想法子,让沈将军不计较那事来才好。还把你往帐里要,以后才有保障。你这会儿这样子,跟翠娥有什么分别?翠娥那是将死的人了,你也要做将死的人?”
姜黎身上的柴火往下滑,便转了身凑去阿香面前,“你帮我托托。”又背着她说话,“你别这么说翠娥姐姐,怪瘆人的。人好好儿的,怎么就是将死的人了。人等着回京呢,不能死在这里。”
阿香冷笑一声,“你不看看她多大了,好些日子了,有人找过她没?你是来得巧了,来后咱帐里就没少过人。有那阵子,一日折三五个的,都是常有的事儿。还想回京,咱们这帐里,轮着谁,也不能轮到她。带她回去做什么?捣衣缝补的活儿,谁不会?缺她这一个么?”
柴火托好了,阿香带着她又往前走。秦泰答应要带翠娥回京的话,只有姜黎、秦泰和翠娥三个人知道,这话自然不好在阿香面前说。便是阿香心宽不在乎的,这会儿姜黎也说不出了。她和秦泰以及沈翼,三人间弄成了现在的样子,她是谁也挨不上靠不上,还能再指着秦泰带翠娥回家?这话说出来,还得招人笑话,不说罢了。
姜黎深深吸了口气,越发觉得脚下雪厚,难走起来。
两人风雪里回到营地,去伙房放下身上的柴火。这会儿肚子也饿了,便琢磨着问赵大疤要点吃的。今儿赵大疤阔气些,让姜黎和阿香一人拿了一个大肉包子。等两人吃罢了,忽又递个食篮过来,操着一贯的粗沉声线跟姜黎说:“阿离姑娘,今儿咱们这忙,人手不够,劳烦你跑一趟,给沈将军送个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