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羊子笑道:“大帅此言差矣,我说一人,大帅可想能也不能?”
李成梁眼睛放光,语气冰冷地说道:“难道你是要讲辽王千岁意欲对本帅不利吗?”
黑羊子说道:“正是。”
李成梁怒道:“大胆,想那辽王乃宗室藩王,世受国恩,与天子同气连枝,当今辽王才袭了爵位不久,年纪尚轻,又是藩王,我朝有定,藩王与朝官不得私交,本帅和辽王虽同在辽东,却并无任何关系,辽王怎会与本帅龉龌?当真一派胡言。”
黑羊子不慌不忙说道:“大帅当着真人何必假话?我大明所谓藩王,表面上封疆裂土,一方诸侯,位极人臣,实际上不过是牢笼中一富贵囚徒而已,自从我朝文皇帝靖难之役之后,对各地封王大加限制,裁掉三卫,手无兵权,藩王护卫之责全权交与地方官员。而后又经宁王朱宸濠之乱,朝廷更是对藩王们大力管制,权利削尽。地方官员名为保护,实为软禁,另外还派锦衣卫暗中监视,因而藩王名虽为王,实则足不能出封地,令不能出王府,除了衣食无忧,使奴唤婢,与阶下囚徒有何差异?那辽王虽然刚刚袭了王位不久,却不甘心做一囚奴,野心勃勃,一心只想效仿文皇帝靖难之事,私养死士,以待时机成熟,举旗起兵,挥师南下,攻占北京,登基为帝,大帅不可不察啊。”
李成梁面色阴沉,说道:“你所说所讲,可有证据?如无凭证,单凭你空口白牙,就想诬告当今藩王,论罪当处以凌迟之刑。”
黑羊子一笑说道:“小的并无证据,但是有一事需大帅明察,那辽王最近正要纳一房小妾,不知大帅可否知晓?”
李成梁愣了半天,瞠目结舌,不知道这黑羊子为何会突然提到辽王纳妾,这辽王不臣和纳不纳妾有何关系?不禁问道:“藩王纳个小妾,有何关系?难道这能说明他要造反不成?”
黑羊子嘿嘿笑道:“纳妾倒是无妨,不过这小妾可是有些来头,名叫贺玉莲,乃白莲教青子堂堂主贺天熊之女,那贺天熊外号冷烟剑客,武功超群,两家如结下姻亲,同时辽王再重金贿赂建州之主尼堪外兰,又与东皇徐天波结为生死同盟,四家结盟,一旦时机成熟,相约起兵共图大事,不知大帅作何想法?”
李成梁听闻此言,不禁心脏急速跳动,虽表面沉着冷静,语气却也缓和不少,只听李成梁说道:“放肆,你真当本帅无知无识吗?去年辽王曾亲去永平府贺家提亲,听闻已被婉拒,回广宁之时,路过宁远,本帅还曾为辽王洗尘接驾,怎说已然结下姻亲?另外那白莲教与朝廷素来不睦,更是与倭匪血海仇深,这三家如何能结得了盟?当真漏洞百出。再说就算你所讲俱为事实,四家结盟,无非是一个江湖堂主行走绿林,一个东海倭寇远隔千里,一个没有兵权的藩王刚刚袭爵,就算结盟,又能掀起多大风浪?要说别人,倒还罢了,那尼堪外兰本帅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他如今虽为建州之主,驻守图伦,但女真本就人丁稀少,建州部又与其余女真各部不合,彼此连年征战,自相讨伐不止,尼堪外兰手下不足万人,装备军械滋养均是捉襟见肘。如何能与我辽东关宁铁骑相抗,如果不是朝廷有心以夷制夷,暗中资助尼堪外兰,本帅要想灭他,如探囊取物一般,易如反掌。”
黑羊子摇了摇头说道:“大帅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当初辽王刚刚袭了爵位,整日在王府无聊之极,便微服出巡,四处游访。在永平府偶遇贺玉莲,因那贺玉莲貌美如花,辽王不禁垂涎三尺,当即就去贺家提亲,却当庭被拒,甚是失了脸面。不过永平府不在辽东封地之内,这事又不光彩,因此辽王只能闷闷不乐而归。后来不知怎地那冷艳剑客贺天熊知晓了辽王的身份,又或许有其他什么缘故,竟然又答应了辽王的求亲,但是藩王大婚娶妃,只能天子亲批,王妃人选只能从皇亲国戚,当朝大员门庭选取。那贺玉莲虽然貌美,但却只是一介草民出身,只能作为妾室,两家这才商定此事。”
李成梁听了黑羊子讲了其中隐情,方才明白辽王与白莲教看来定要结亲。如此看来,自己当真是身处险地,不过一来所幸师兄俞大猷尚在宁远,二来此时辽王刚袭了爵位不久,应当还未准备妥当,因而自己尚有时间谋划应对,心中稍安。
那黑羊子略微停顿,又说道:“再说这青子堂乃是白莲教六大堂口之一,因其久在辽东,与中原白莲联系甚少,而白莲宗主莲花雪徐文长生性放,荡,游戏人间,醉心于琴棋书画之中,流连于烟花柳巷之地,将教务一概事等,俱交给掌教王森,那王森和贺天熊素来不睦,宛如死敌。因此在王森大权独揽之后,贺天熊早就想自立门户。白莲之所以和朝廷不睦,是因为白莲教教众甚多,多次民变,朝廷深以为忌,几次清剿难灭,从而结仇。另外这白莲宗总坛就在浙江杭州府,而江浙之地常受倭寇侵扰,因而才对倭匪有切肤之痛,白莲也多次抗击倭匪,但青子堂远在辽东边外,对朝廷之害比之中原白莲微乎其微,和东南倭匪,更是相距千里,因而并无任何旧怨。所以几家结盟,并非不可。”
李成梁虽非江湖人士,但是也多听戚继光和俞大猷讲过武林种种,尤其这武林第一大教白莲教,更是多次提及。因此这黑羊子之言,李成梁也早有耳闻,因此心中也不禁已经相信了大半。
只见李成梁面色表情由松变紧,神色却由怒转平,黑羊子知道自己的话已经见效,当下又说道:“小人斗胆敢问大帅,如要造反,最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