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站，就不再动了，整个人更像是一个融入天地之间的雕塑。

这一眼，仿佛看了万年。

不知过了多久，老人忽而叹息一声，而伴随着他的叹息声，天空中的灰色云层动了，这一动风雷狂涌，天地震颤。

云层开始一圈一圈不住搅动翻滚，在中心点化成一个极速旋转的巨大漩涡，四周的白云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巨大力量疯狂扯动着，纷纷卷入灰云漩涡之中，纠缠、厮打、而后同化。

不过顷刻，灰云便壮大了数倍，并逐渐朝墨黑色演变，天空愈加黑暗。

“这是什么？”柳直凝重且好奇的看着黑云，他能感觉到黑云中潜藏着什么，却根本无法看透，也根本无法接近。

老者同样在仰望这片异色，他闭上了双眼，脸上现出一抹血红，不住轻颤的右手高高举起，法杖透向天空，陡然间，一道巨大的金色光芒从老者身上迸发出来，扇面般疯狂扩张，直射而出，将整个天空的灰色云层都照耀进去。

漆黑的高塔，漆黑的云层，被庄严纯净的金光连成一道黑色帷幕。

“这……这样的力量，感觉比虚空之眼更强，这老头，难道是传说中的圣修？”柳直睁圆了双眼，虽然他知道自己已经没了双眼。

低喝一声，老者轻颤的手臂一顿，稳稳定在空中，他的身子仿佛也在这一刻高大挺直起来，白色长袍疯狂鼓动，在金黑两色参杂交错的天地间，分外夺目。

忽而，老者双眼猛开，神光迸出，法杖向前一探，一时间金光怒放。

呼啸的狂风愈加凛冽，云层中似是号角齐鸣，鼓声大作，愤怒的嘶喊与发狂般的咆哮滚滚而出，震耳欲聋。

但这些，都阻止不了法杖上一道道破空而出的金色利剑，透入云层，绞杀、撕扯、破灭。

老者双眼中的神采逐渐敛去，身子又佝偻起来，如一个即将作古的垂垂老人。

然后，他缓缓收回了法杖。

雷停，风歇，灰云散去。

天空中圣歌嘹亮，吟唱声伴随着四溢的金光，洒向无边无际的白色大地，漆黑高塔披上一层圣洁的光晕，世间一片清朗。

而老者的眉头，却锁得比任何时候都深。

“这个世界，要乱了么？”

老者低声自语一句，皱纹密布的脸庞上泛出一丝深深无奈，整个人仿佛也在瞬间苍老了几十岁。

但正是方才，正是这个老人，举手投足间所施展的威能，惊天动地。

“焱族语！他是焱族人？这果然是幻境！”柳直又惊又喜，视线锁定着老人：“他不会是梧廉，梧廉继位的时候还很年轻，难道是及木？另外，世界要乱了是什么意思？莫非是预测到了‘云瓦拉’六族的入侵？”

柳直的思维开始不受控制的发散。

“篁禹大宗，启动那个法术！真就能阻止这场浩劫吗？”

老者又轻叹着向天询问。

“阻止浩劫的法术？是指合四位圣修之力，改变天地规则的那个吗？不对，那时候浩劫都已经发生了，自然就不存在阻止，那又是指的什么？苍穹之壁？不不，也不对，这货不可能是梧廉，除非沙兀他们骗我，那这个幻境究竟是讲什么时候的事？”柳直闪到了老者身边，想要当面问清楚，可他根本说不出话，对方也看不见他，这让他更加确定，这是一场幻境，真实无比的幻境！

“殿宗大人。”

老者身后的空白地处，突然闪出一道细微的波纹，一个七八米高的身影从空气中跨出，单膝跪在地上，恭声道：“七位‘宗执’应您的召唤，已经齐聚塔顶大殿。”

“都来了么……”老者喃喃说了一句，他缓缓转过老迈的身子，跨步离开平台，停在巨人身边：“这世间让人无法逃避的东西，除了宿命外，还有什么呢？”

他这话不似询问，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跪地巨人稍愣了会，不明所以的皱起眉，终是没敢作答，再抬头时，老者淡然一笑，一步步朝着遥远的大殿走去。

相聚数千米的距离，却仿佛在他那一笑中，化为了短短数米，一步，两步，三步……时间与空间在老人面前似是纸糊的屏障，一捅就破。

三步后，他停在了精致庄严的殿门前。

而随着老人这一停步，柳直眼前的画面也轰然破碎，景象回到了森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