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时间他对我不错,什么都听我的,可就是不跟家里提离婚的事儿。
直到四五个月吧,他托关系带我去做B超,看到是男孩,才跟家里提离婚。
我那时候就心寒了,万一我怀的是个女孩呢?他还不得一脚把我踹了?
可那会儿孩子已经大了,动手术有危险,我就忍了,只要他能把婚离了,好好跟我过日子,我还图什么?
谁知道他家那个蔫了吧唧的黄脸婆心眼那么多,死活不离,非逼得我们孩子都快生了,着急了,才提条件,让汪成阳净身出户。
净身出户?开什么玩笑?他净身出户了拿什么养我?
我当初不就是看他开大车有点钱,净身出户了谁还跟他?我疯了吧?”
女人倒也算坦诚。
“说说杀人的事儿吧,谁的主意?”吴端问道。
“他!”
“这么干脆?”
“本来就是,我没杀人,不信你们随便查!”
“那毒鼠强是哪儿来的?”
“毒鼠强?……呵,我知道了,他跟你们说的?他说毒鼠强是我弄来的?……哈,我就知道他得往我身上推!疯狗!他就是条疯狗……还指望我给他养孩子?呸!做他姥姥个梦!我给他生个屁!……”女人一会儿笑,一会儿骂,吃完了三笼包子,又呲溜一下喝完了豆浆。
吴端怕她不够,赶紧又让李八月拿了一盒豆奶,“你慢点喝,别噎着。”
等豆奶也喝完了,她摸着圆滚滚的肚子道:“我是问房东要过一点毒鼠强,可那是毒老鼠用的,我们住的地方有老鼠,房东能证明……好吧,我承认,我可能说过几次让他去杀人的话,毒鼠强拿来那天我也说了,我说我马上就去把那个黄脸婆毒死。”
“和他告诉我们的情况差不多。”吴端道。
“我这个人嘴就这样,急了就喊打喊杀的,我的朋友什么的,你们都可以问。可真让我杀人,我不敢,”女人有些笨拙地起身,“我得走了,我要去医院,孩子一天我都不想留了。”
吴端拦住她,“你还是考虑一下吧,我虽然不太了解,但也知道你都八个月了,肯定有风险。”
“有风险也得冒,我已经想清楚了,让我还没结婚就带个拖油瓶,还不如直接让我去死。”
吴端见拦不住,也不敢拦,只好对女人道:“还是让协警开车送你回家吧,你就是去医院,也不急在这一天,昨晚肯定没休息好吧?先回家休息。”
女人想了想,点头,“好吧。”
待孕妇走了,吴端道:“补个案宗,收个尾,我会派人一直盯着这女人,直到检察院接管。”
“你不继续查她?”
“不查了,两口子吵架喊打喊杀,只能是一笔糊涂账,反正汪成阳杀人是板上钉钉,其余的让法院去和稀泥吧。”
吴端将小笼包塑料袋和空豆浆杯扔进垃圾桶,揉了揉空空如也的独自,着实没想到这孕妇这么能吃,连自己那份都一并吃了。
他问闫思弦道:“你怎么知道习乐乐在床底下?”
“你告诉我答案,怎么自己倒忘了?”
“我?”
“脚印,从满地是血的卫生间出来,一定会有血脚印,可是地上没有,说明习乐乐根本没从窗户逃走,凶手撒谎了,这还是你说的。
他既没有跳窗,也不可能从宾馆大门逃走——宾馆走廊、大厅还都有监控,后来证实监控也没拍到他,对吧?
习乐乐根本就没出303房间,人却不见了,他能在哪儿?
303房间里能藏下人的地方只有床箱,所以,结果不难推测。
其实一开始我也不确定习乐乐是否已经死了,我还抱有一些希望,希望他只是被打昏了藏起来。
看来是我低估人性之恶了。”
吴端又道:“那习乐乐往肉里下毒的事儿你又是怎么想到的?”
“怎么……想到?”闫思弦斟酌了一下,“就那么想到的。”
吴端:“……”
“破案是个不断验证猜想的过程,你们这些老派刑警恨不得捧在手里的证据,对我来说不过是验证猜想的工具,先得大胆地想,再去验证,想错了是另一回事儿。
当然了,这种联想能力需要经过专业训练,才能在看到碎片线索时,瞬间找出那个可能性最大的推论。
当然,还需要一双敏锐的眼睛,来关注别人不注意的细节。”
“呃……挺抽象……”
“我给你举个例子吧。
第一,习乐乐有过见义勇为事迹;
第二,习敬国是习乐乐的发小,纵然一个进城打工,一个在农村种地,也还是会经常一起喝酒;
第三,案发后习敬国请假回家了——竟然是以喝酒喝坏了胃这种理由。
从这三处细节,你能想到什么?
算了别浪费时间了,我直接告诉你吧。
习乐乐开朗豁达,他性格外向,有朋友,遇事也喜欢跟朋友商量。
无疑习敬国正是他的朋友——两人打小认识,而且距离并没冲淡他们的关系。
所以习敬国不是喝酒喝坏了胃,而是被吓得藏起来了!是什么吓到他了?是习乐乐告诉他的事儿!习乐乐告诉他,他准备用来偷鸡的毒肉被姐姐和外甥女误食,出人命了!
有的人看见星星便是星星,有的人看见一颗星星便能窥到宇宙的浩瀚。”
“还挺玄乎,”吴端的肚子叫了一声,像是在跟主人一起抗议,“可说到底,还是可以通过专业训练掌握这种技能吧?”
“理论上来说,是的。”
“理论?”
“反正我是靠的天分。”
吴端:果然,果然啊!闫·熊孩子·思弦回来了!
两人正说话,吴端办公桌上的电话响起,他接起来,匆匆应答几声,挂了电话,一边往外走一边道:“东郊废工厂发现女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