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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瞻基从太子宫出来,就想见见阿狸。他只带了海涛,刚进了诏狱的大门,就见刘江迎了上来,道:“太孙殿下,小人想着殿下总要过来的,便在这里等候,真个殿下可就过来了。”
朱瞻基猜测他有话要对自己说,就令海涛在门口候着。他与刘江来到僻静之处,刘江近前一步悄声道:“太孙殿下,将晚时分四殿下去见皇上,请求赦免被关的二殿下手下,一时就提到了慕容家的两个女子。四殿下走后,皇上很是好奇丁姑娘,令小的查清这位姑娘的事情。”
朱瞻基喜道:“这倒是好事啊,你却是细细查来,丁姑娘实跟二殿下无关,这些是实情,只管如实上报即可,如此丁姑娘就可以释放了。”
刘江见他欢喜非常,更是提起了心来,不敢说自己多嘴造成的后果,只得避重就轻,轻轻点拨道:“太孙殿下啊,皇上好像知道你跟四殿下两个人都喜欢这丁姑娘,心里很是不高兴。”
朱瞻基的心陡然一沉,道:“皇上怎么知道这些事?”
刘江急于撇清关系,马上说道:“这个只能怪两位殿下了。一年前你们各自派出许多侍卫去找寻丁姑娘,连锦衣卫的人都知晓了,你想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陛下想知道的事情,还不轻易地就能知道了?而且你们前几天还硬闯诏狱,扬言要强行带走丁姑娘,可有此事么?”刘江生怕朱瞻基追问根由问到他身上,忙替自己开脱,并说起了前几日的事来。
朱瞻基哼了一声,道:“消息传得倒快!宫内惯有会拍马屁之人。”
刘江陪笑道:“殿下只怪人家会上报皇上,怎不怨自己作事太也明显了,一点避讳也没有呢?”
朱瞻基脸色转*****皇上说些什么?”
刘江忙正色道:“陛下得知两位殿下都十分喜欢丁姑娘,脸就沉了下来,说、说……”刘江看着朱瞻基,不敢说出来那句话来。
朱瞻基不耐烦的看看他,道:“到底说些什么?快说!”
刘江叹了口气,委婉道:“陛下言道,让我们去查丁姑娘与两位殿下的事情,陛下说皇子皇孙怎么能同时喜欢一个女人呢?如果查明两位殿下都喜欢丁姑娘,恐怕、恐怕这位丁姑娘就有麻烦了。”
朱瞻基大吃一惊,道:“这是什么话?”
刘江道:“小人也是在为难。正好太孙殿下过来,却是教教我要怎么回禀陛下,好让小人了结这个差事。”
朱瞻基目瞪口呆,怔在那里。刘江看看他失魂落魄的模样,同情地又叹了口气,道:“太孙殿下好好想想吧,小的先告辞去。”
他拱手而去,朱瞻基却似未曾听到,心下乱作了一团。他知道刘江口中的麻烦,定然非同简单。
他呆立片刻,慢慢地走进了阿狸呆的小牢房。阿狸看见了他,脸上现出喜悦之色,奔到门边,道:“你来了。”心中也是感激他时刻惦记着自己。
朱瞻基来到她面前,隔着栏杆对她微微一笑,道:“我来了。”四下看看,又道:“怎么不见阿绣呢?她不是在这里陪你么?”
阿狸笑道:“她说出去拿些好吃的来。”此时早有狱卒过来将门打开了,朱瞻基进去。锦衣卫对阿狸颇为照顾,房间内桌椅齐全,茶水也有供应。
朱瞻基坐了下来。阿狸笑道:“看我这个大狱坐的,倒像是在享福呢,不要太好了。对了,下午的时候阿绣还帮我跟苏樱姐姐联系了,原来她也在这个狱内。只是,”她放低声音道:“没有看到阿青。阿绣私下问了苏姐姐,苏姐姐说阿青没有跟他们一路回山东,她也不知道阿青去哪里了。”
朱瞻基不太理会阿青的事,便随意道:“阿青自然没跟他们一路,不然这会子也跟他们一起呆在这里了。”
阿狸点头道:“是啊,听到这个消息我又是开心又是担心。她没被抓是挺好,可是她一个小女孩家家的,能去哪里呢?外面也不安全。”
朱瞻基道:“放心,她久在外面流浪,能应付得了的。”
阿狸道:“也是。现在也只能往好的方面去想了。”
朱瞻基点点头,道:“阿狸,小王叔来看过你了吗?”阿狸摇头道:“今天还没有见过他,等下你回去见他了告诉他不要过来吧,天也晚了,听阿绣说他连日也未好好休息,我怕他身体吃不消了。”阿狸有些担心,阿绣说话的时候似有所隐瞒,她倒真怕朱高燨急得病倒了。
她眼里满满担忧,朱瞻基心中不禁涌起酸楚,笑道:“阿狸,你在外面这些日子,可有想过我吗?”
阿狸怔了下,笑道:“有啊,当然有想到你。我听说啊,你要娶亲了,而且啊,你一下子定了妃和嫔两个美人,你说你的福气怎么这么好呢?那胡小姐孙小姐,两个绝色美人,都被你占去了呢。”她故意东拉西扯的,借以扯远自己与他之间的关系。
朱瞻基何尝不明白她的用意,苦笑一下,轻轻道:“阿狸,你说这些作什么呢?是想提醒我不要再对你有非分之想么?”
阿狸尴尬地吐吐舌头,自我解嘲道:“你不要这么聪明好不好?好歹让我一下,装装糊涂顺着我的意思讲多好啊。”
朱瞻基微仔细地盯着她的脸看了半天,轻声道:“那日在城门口,看到你跟小王叔在一起的时候,我就觉得自己没有希望了,但是心里还存着一分侥幸,希望你能再给我一个机会,那么我们也许能够重新开始。不过现在这个时刻——”他心中一痛,艰难地道:“现在这个时刻,我连这份侥幸也没有了。”
阿狸闻言一怔,搞不明白他什么意思,却也不敢乱答言,只讪讪地扣着桌子一角。
朱瞻基微微一笑,道:“我便如你所愿,放下对你的感情。从现在开始,我心里对你不再有什么想法,我们就作你说的好朋友,好么?”
阿狸心里长长舒了口气,灿然笑道:“当然了,我们一直都是无话不说的好朋友嘛。”前两日朱瞻基对她还不死心,她正无计可施,此时见朱瞻基态度突然大变,主动放弃她,还说得这么明白,想来他是明白强扭的瓜不甜,这样的结局最好不过了。她心中自是一块石头落地,于此同时心里对他也有一些愧疚之情。
她笑嘻嘻地忽然道:“对了,给你一个脑筋急转弯来猜猜。阿绣笨死了,猜了一下午也没猜出来呢?你说黑母鸡厉害呢还是白母鸡厉害?”
朱瞻基以前经常跟着阿狸猜这个玩,见她还是这般开心嬉戏,倒不觉笑了,道:“这个简单啊,当然是黑母鸡厉害,因为黑母鸡能生出白色的蛋,而白母鸡却生不也黑色的蛋来。”
阿狸一竖大拇指,道:“哇,你现在这么厉害啊,立马就猜出答案了呢。”
朱瞻基看着她笑容可掬,道:“你怎么一点也不担心呢,你不怕你出不了这个地方了?”
阿狸嘿嘿笑道:“我才不担心呢,有你和四殿下两个人,总会想办法把我弄出去的呢。”
朱瞻基笑道:“你不怕皇上砍你的头吗?”
阿狸笑道:“怎么会?我觉得我的寿命还很长,还没到死的时候呢。”
两人又闲聊一阵,朱瞻基别了阿狸,带着海涛回永华殿,路上海涛说起朱高燨到了诏狱门口却又回去了。朱瞻基听了沉默不语。待回到永华殿,正欲回房,却见阿锦端了汤药过来,他忙道:“是不是小王叔病了?”
阿锦点头道:“这几日就没休息,今天早起就看着有些病症,刚回来时似乎支撑不住了,刚让太医瞧过开了药来。”说完进了朱高燨的房间。
朱瞻基略停了下,高声道:“小王叔,我进来了。”他走进朱高燨的房间,朱高燨方把药喝完,阿锦退下去。朱瞻基道:“小王叔觉得怎么样?”
朱高燨道:“不过是老毛病,却能怎么样。”朱瞻基道:“小王叔,方才我去看过阿狸,她还不错,让我告诉你天色太晚不要再去诏狱了。”
朱高燨点点头,道:“那就好。我也去见了皇上,简单说了阿狸的事情,皇上说待查明后再作处理。”朱瞻基亦点点头,朱高燨猜测他已经知晓此事,便也不再多说。
朱瞻基忽道:“小王叔,阿狸心里一直有个人,那个人是你,对么?”
许久以来,二人对阿狸的话题都避开不谈,后来各自分开居于南北,也避开了尴尬。此番见面就遇到阿狸被汉王牵扯入狱,也一直没有机会提及,今晚见朱瞻基主动提了起来,朱高燨倒是怔了下,半晌道:“她心里有我,我心里也有她。”
朱瞻基苦笑一下,道:“小王叔,那时我向你讨要她时,你却是为何不说出来呢?你瞒得我好苦。”
朱高燨看看朱瞻基,想到他历经了大喜大落的过程,初时以为得到阿狸时的狂喜,到失去阿狸之后的悲愤,不觉道:“阿基,对不起,我应该早点告诉你我的心思,这样也不至于让你深陷其中,苦恼不堪了。”
朱瞻基想起往事亦是不堪加首,他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道:“小王叔,我没有你想得那么单纯。其实我早就知道你们彼此有意,但是我却怀有私心,想得到阿狸,但终归人算不如天算,到头来你们还是走到了一起。”
朱高燨一时怔住了。虽然慕容秋风和扶风委婉地说出朱瞻基故意在他面前演的几出戏,令他误会阿狸,但他心里总是不愿将朱瞻基想得那般不堪,造成今日的尴尬局面,他也有一定责任,所以他从来不去找朱瞻基挑明这些。今日见朱瞻基自己说了出来,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朱瞻基转身就走,边走边说道:“小王叔,阿狸以后就交给你了。”
他出了房门,看见海涛还站在台阶下等候,便道:“去慈庆宫。”
海涛忙道:“这么晚了,不如明日再去吧。”
朱瞻基不理他,顾自往外走,海涛没奈何只得跟上去。
到了慈庆宫内,太子与太子妃正要安寝,听说朱瞻基请见,便让他来到内室。朱瞻基进入内室,便倒头拜了下去。
太子太子妃看着这个深夜前来的儿子,却不说话。
只听朱瞻基道:“父亲母妃,我答应你们的条件。不过却要等阿狸被救出来之后才作数,如果阿狸有个好歹,我是哪个也不会娶的了。”
太子与太子妃闻言面面相觑,心下却想是什么使这个儿子改变了主意。
次日,乾清宫内,都察院对朱棣上奏了对纪纲的审讯结果,以滥杀无辜、贪污索贿、蓄养亡命之徒、私造铁甲弓弩等等名目,对纪纲决议处于“谋大逆”之罪,判凌迟处死,其家属不论老幼亦被判死罪。朱棣在朝堂闻言不语,他知道审讯的大臣揣测他有处死纪纲之心,是以给纪纲加了种种的罪名,他心中亦清楚纪纲虽与汉王朱高煦勾结,但私纳死士、制造兵器却是汉王所为,纪纲不过是替他背了个名罢了。这么大的谋逆案子,是不能随便地就放过的,总要找个替罪羊才说得过去。想到此处,他道:“纪纲谋逆之罪不可赦,其家人死罪免去,改为全部流放戍边吧。”
太子朱高炽在一旁心知肚明,父皇朱棣自是舍不得孩子,却又对朱高煦的罪行不能视而不见,纪纲的种种罪名,显然是负责监察的官员揣测圣意,这许多罪行中也颇多莫须有的成分,要不然,如此一个大案,对纪纲的审讯,竟连一天的时间也不到就草草结束,这样的处理在大明朝却是前所未有过的。
待得百官退下,朱棣返回后殿,此时内侍来报太子太孙与四殿下求见,朱棣挥手命传。
三人进得内殿,一起向皇上行礼,因为都是家人,朱棣便令三人在下边坐了下来。
太子等谢过落座,朱棣道:“对纪纲的处置,太子觉得怎么样?”
太子朱高炽忙道:“回父皇,纪纲身居锦衣卫要职,却不思忠心为主、赤胆报国,竟犯下种种不法之事,实在国法难容,本应株连九族,父皇却是赦免其家人死罪,以流放待之,已经是皇恩浩荡了。儿臣觉得父皇仁慈之心,足以感动天地。”
朱棣当然知道太子是在捡好听的话说,他微哼了下,却不言语。太子朱高炽猜测他在等着他的下面的话,就继续道:“父皇,现在纪纲之案已真相大白,他有谋逆之心,挑唆二弟,二弟也是一时糊涂,受奸人蛊惑,才作出些糊涂事情来,但那些都非他本意,请父皇饶恕他吧。”
朱棣见朱高炽开口为朱高煦求情,心里也甚是愿意,但他素来多疑,便不相信他是出于真心来替朱高煦求情。他看了看太子,道:“你这个兄弟一直以来,对你很是不敬,总想取而代你太子之位,只因见朕没有换太子的想法了,他才与纪纲内外勾结,蓄谋造反,阴养死士、私造兵器是为他日发动夺位而作准备,此等乱臣逆子,你替他说什么情呢?朕不杀他,只是顾念父子之情罢了。”
太子朱高炽与朱棣相处多少年,很是了解朱棣的心思。知道他质疑自己的真心,便作真诚状道:“父皇也知道自来朝中有些小人喜欢离间我们父子之情,那纪纲即是这般,挑拨二弟,才使二弟做出些无状之事。可是二弟与儿臣是一母有胞,儿臣相信,他终不是心肠歹毒之徒,断不会作出危害兄弟的事情来的。”
朱棣道:“我是你们的父亲,你们是怎么样的人我还不清楚么?你向来对兄弟友爱,可是那个逆子对你却是如何呢?他终日自诩为李世民,那么你岂不成了李建成了么?李世民玄武门之变,杀兄迫父,这样的行径岂可以容忍他么?”
太子朱高炽忽离座,跪于地上,道:“父皇,二弟纵有千万错处,父皇也要念及仙去的母后,从宽处置他方好。”说到此处,他眼水涌了出来。这时朱高燨与朱瞻基也离座跪在地上,齐向朱棣道:“请对二哥(二叔)从宽处置。”
太子朱高炾又道:“儿臣虽不才,却也总念及少时弟兄之间何等友爱。想当年儿臣与二弟三弟被建文帝困于京城,还是二弟拼死盗取马匹,一路上躲避追捕,带着儿臣与三弟逃离京城回到父皇身边,使我们父子得以团聚。这等兄弟之情,儿臣一直牢记在心。求父皇放了二弟吧。”
提起以往,朱棣也是感慨良多,朱高煦在靖难之时立有大功,也是他亲自许诺将来会传位于他,但世异时移,诸多因素使他终究没有更换太子,是以心里总对朱高煦怀有愧疚,昨日盛怒之下处置了朱高煦,事后却是后悔。今日见到太子朱高煦替他求情,心下自是十分愿意,但又顾及太子感受,不免仍要斥责朱高煦,便说道:“逆子以前是立有大功,但过于骄纵,作下种种不齿之事,实在令朕心寒。朕处罚于他,剥其亲王之位,贬为庶民,亦是为你将来作打算,不得不为之,你如今却再三为他求情,你不怕将来养虎为患么?”
太子朱高炽叩首道:“父皇为儿臣打算,儿臣感激不尽。但骨肉之情,兄弟之义,儿臣却也不能割舍。恳请父皇三思,放了二弟吧。”
朱高燨亦道:“大哥所言甚是,父皇,二哥终究是母后血脉,天下母亲哪有不疼孩子之心?父皇将二哥贬为庶民,母后泉下若知道了,定然难安。二哥是有过错,求父皇念及母后,从轻处罚为好。”
朱瞻基在旁大声道:“皇爷爷,你心系我父亲,怕将来二叔拥兵作乱,其实这个我父亲倒不担心。”朱棣奇道:“你所言却是为何?
朱瞻基道:“二叔自比李世民,却不曾想过,皇爷爷却非那李渊,皇爷爷一生戎马,驰骋战场,对外安邦定国,对内权倾天下,我却想不出除了秦皇汉武,还有何人能与皇爷爷相拼并论?皇爷爷既然看出二叔将来怕有反意,自然会有办法将其平定。想到这些,我父亲当然不会顾虑日后之事了。”
朱瞻基的一番话,令身边三人纷纷侧目。朱棣被他马屁拍得很是舒服,朱棣本是一个雄武强悍之人,独断专政,控制欲极强,朱瞻基将他比作秦皇汉武,他心中很是自得,私下也觉得自己能于二帝并提。又说他能想出辖制朱高煦的法子,却又是提醒了他即使放了朱高煦,也应对他有所制约。他是精明之人,此时听得这个孙子说出此一番话,心下得意之外,却也很是欣喜,暗赞此子胜过其父百陪,大明江山后继有人。
太子朱高炽当然也明白儿子这番话的二层含意,见父亲面露出喜悦之色,就知儿子说的话打动他了,心下也是欢欣。朱高燨本是性情淡泊之人,听得朱瞻基侃侃而谈,言语心机,当真厉害,心下想到这个侄子跟着皇上身边几年历练,耳濡目染,竟似得到了皇上的真传,此时不过数语,看朱棣的神情,却似已被打动了。
朱棣点点头,令三人起身坐下,对太子朱高炽道:“太孙长大了。你有此儿,当无憾了。”
朱高炽忙谢恩。朱棣道:“传旨:复汉王亲王之爵位,即日释放,三日内离开京师,回归乐安属地,无旨不可擅自离开封地。”旁边内侍马上答应,欲待离去,朱棣却又道:“且慢。即日起,取消汉王的两支护卫军,将两支军队调离王府,至居庸关以北,永不得回到乐安!”
内侍答应离去。太子朱高炽与太孙朱瞻基大喜,汉王朱高煦的三支护卫军,多年跟随他东征西战,作战能力非比寻常,此次被撤销两支且被调离到千里之外的长城脚下,自然是防止这支军队将来为朱高煦所用,这样等于削去了朱高煦的双翼一般。朱高燨亦知道朱棣心思缜密,既然想制约朱高煦,必然会有法子来约束于他,朱高煦身边只剩下一支护卫军,看来以后即使想要造反,却是非短期之内就可成行的了。
朱棣看看太子及太孙,又道:“朕今日削去其两卫,令他居于封地,北京城眼看就要建筑完工,不久首都即将北迁,乐安距离北京甚近,如果高煦有什么动静,朝廷早上发兵,晚上就到了乐安,如此尔等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朱瞻基向上叩首道:“皇爷爷这个安排,实在是深谋远虑,防患于未然,孙儿佩服之极。”
朱棣微微笑了。此时内侍回来禀报道:“回陛下,汉王殿下在殿外请旨,想叩谢皇恩。”
朱棣点头,汉王朱高煦大步走了进来,冠带整齐,到了殿内俯首叩拜道:“儿臣拜见父皇。”
朱棣看着他道:“尔犯下大错,理应废为庶民,是尔兄弟再三恳求于朕,朕今日且暂时饶了你。望以后尔在乐安,潜心悔过,修心养性,作一个好臣子、好儿子和好兄弟。”
朱棣如此说,就是给了朱高煦一个警告,好好在乐安待着,作一个安稳的藩王就好,不可再有非份之想,与太子争夺皇位。朱高煦亦是个聪明之人,他自然明白父亲的意思,一时禁不住有些心灰意冷,亦不再强辩,向上叩首道:“多谢父皇恩典,儿臣定当好好在乐安思过。”
朱棣道:“你退下吧,回去好好整理下,三日后起程回乐安。”
朱高煦又磕了个头,道:“父皇,纪纲和儿臣的几个手下呢?”
朱棣哼了一声,道:“他们为虎作伥,死有余辜,你还好意思问他们?”他看着朱高煦面上并无悔改之意,刚刚放了他就问及那些人,不禁心中有气,道:“纪纲谋逆大罪,明日凌迟处死,你的那几个部将,待朕查明后,一并处理。”
朱高煦闻得纪纲被处极刑,脸色大变,虽然他也猜到纪纲性命不保,但却被判凌迟,不禁心下大痛,待听到枚青等人还要被羁押,不禁道:“父皇,纪纲已被处死,儿臣那几个人,实在跟着儿臣并无大错,还望父皇释放了他们,让他们随儿臣回乐安。”
朱棣怒声喝道:“休得多说,你起去吧。”
朱高煦哪里肯去,连着又叩首道:“父皇,求你释放他们。”
朱瞻基也是心下着急,看看父亲,太子朱高炽心下明白他的意思,亦忙起身道:“父皇,二弟已然知错悔改,他的部将也就交由他处理去吧,这等小事,父皇还是不要劳心的好。”
朱高燨心里也是急得不行,亦站起身来道:“父皇,求你放了他们吧。”
朱高煦见父亲脸色如霜,不禁惨然道:“父皇,别的人且罢了,只是其中两个女子,却是慕容家的人,并未参与任何事情,莫要因为孩儿枉送了性命,恳求父皇放了她们。”
提及那两个女人,朱棣想起了刘江所说的丁家姑娘,他看向朱高燨,朱高燨神情焦急,又看朱瞻基,面色却是如常。
朱瞻基自听得刘江之言,知道皇上心思,朝堂上只装出不相干的样子,不敢过多流露自己的心思,他看皇上看着他,遂起身微笑道:“皇爷爷,那两个慕容家的女子中,一个却是小王叔心爱之人,求皇爷爷看在小王叔的份上也要放了她啊。”
此言一出,殿内几个都大吃一惊。朱棣见朱瞻基神情自若,说起丁家女来并无特别之意,思量如果他对那丁姓女子有情的话不会是这么个表情,还当众提及朱高燨与那女子相好的事,想来朱高燨与朱瞻基关系紧密,故朱瞻基亦对丁家女子熟络,三人经常在一起,引起人误会也是有的。想到朱瞻基对此女并无特殊感情,朱棣心中便是轻松下来。朱高燨听到朱瞻基当众说出此事,脸上亦红红白白,倒说不出话来,又暗自纳罕朱瞻基如此当众说明,心里自是将阿狸放在脑后了,复又有几丝喜欢。
朱高炽也没想到朱瞻基会当众说出阿狸与朱高燨的事情,又见他说得轻松,仿佛阿狸跟他没有什么关系似的,心中便有些糊涂,不知朱瞻基为何有这般作径。但他吃惊的样子,倒又令朱棣心中放松些,遂笑道:“原来如此啊。”转而对太子道:“看看,他二人现在把朕和你都当成外人了,有了喜欢的女子也不告诉我们。你这个大哥是怎么当的,却也是不知晓。”
朱高煦听到朱瞻基的话,心中也颇为讶异,想这个小子倒提得起放得下,以后看来不能小觑于他了。他便道:“父皇,那个丁家女子来乐安只是看望她的朋友,与我王府没有关系。只求父皇看在慕容老先生的份上,释放了她们吧。”
朱棣心下高兴,一摆手道:“这样的话,就把那些人一并都放了,除了那个姓丁的女子,你的手下你还是带回乐安管教去吧。”
朱高煦叩首谢恩,又向太子朱高炽行礼道:“大哥,我们就此别过。”朱高燨亦向他行礼,朱瞻基似笑非笑道:“二叔一路好走,请恕侄儿不送了。”
朱高煦瞪了他一眼,转身又向朱棣磕了三个响头,起身离开大殿。
朱棣眼见事情都了结了,心中很是欣慰,对朱高燨道:“燨儿,昨天你怎么不说那女子是你心爱之人呢?亏得阿基替你说了出来,不然父皇竟不知有这段渊源在里面。几时有空,将这个小女子带了来让父皇看看,能让燨儿看中的女子,朕倒要看看有何过人之处。”
朱高燨得知阿狸无罪,又见父皇提及她来也甚欢喜,心下也是欣喜,道:“多谢父皇厚爱,改日带了她来拜见父皇。”
朱瞻基笑嘻嘻地道:“皇爷爷,小王叔脸皮薄,这个时候倒腼腆了,怕是让皇爷爷说得不好意思了。”
朱棣忽地想起了什么,对太子朱高炽道:“对了,朕倒是忘了阿基的大婚之事,你却是如何安排的呢?”
朱瞻基笑道:“我父亲自然是一切都凭皇爷爷作主呢。”
朱棣一时间心里高兴,哈哈大笑起来。
诏狱之外,阿狸与阿绣走了出来,朱高燨与百里慕容都在门外等候着她们。看到二人出来,众人走上前去,百里飞雪道:“总算是雨过天晴了。”
阿狸笑道:“让你们担心,我可真是惭愧之至。”
朱高燨含笑望着她,她亦上前去对他嫣然一笑,二人也不言语,只四目交流,一切都尽在不言之中。
此时苏樱与枚青王斌及另两个侍卫走出门来,门外两个等候的汉王府人忙迎上去道:“汉王殿下已回王府之中,特令我们在此等候苏姑娘和几位将军。”
苏樱点点头,忽听阿狸叫道:“樱姐姐。”她报之微笑,又看看朱高燨阿狸,以及百里秋风,她以点头作为招呼,却也不言语。枚青等对着朱高燨行礼,即随那汉王府来接之人而去。
慕容秋风忍不住道:“师妹且慢,借一步说话。”
苏樱略顿了下,请枚青等先行。她转过身来,微笑着看着慕容秋风,道:“师哥有何指教?”
慕容秋风心下想着汉王朱高煦一直觊觎太子之位,此番虽被皇上斥责,禁锢于封地,亦难保他日后不会再作出逆反之举,一时担心苏樱总要跟着受到连累,是以委婉劝道:“师妹,汉王即将回到乐安封地,你若不想在北方生活,不如随我们回杭州去吧。”
苏樱低下头去,淡淡道:“多谢师哥挂念。只是来不由我,去不由你。况且,我已经习惯北方的生活了。再会,保重。”转身就走。
阿狸看着她对慕容秋风如此决绝,心下感慨,以前二人那么相亲相爱的一对人,今日却落到这般地步,慕容秋风看着苏樱远去的背影,心下凄然。
几个人离开诏狱,朱高燨想起父亲朱棣想要见见阿狸,便道:“阿狸,这几日你先住在宫内吧。”
阿狸笑道:“到底是宫外自在些,我的意思还是想住在别苑好。”
阿绣白了她一眼,道:“没良心,害我白在这里陪你几天,一出来就想出宫去。”
慕容秋风深知朱高燨的心思,道:“阿狸,就听四殿下的安排吧。在宫里住几天,待厌烦了再出去不迟。”顿了一下,他笑道:“再说啊,我们这几日也没好好休息,你且在这里折腾,等折腾够阿绣了再回别苑。先饶我们几个好觉的好。”
阿狸看看朱高燨,心中却对秋风道:“你怎么说就怎么办,我听话地紧。”百里飞雪咧嘴一笑,他不似慕容秋风般爱捉弄阿狸,心下却是道这个阿狸脸皮真厚。慕容秋风正忧愁苏樱之事,自是没心情跟阿狸斗嘴。
一时慕容秋风与百里飞雪告辞出宫,朱高燨带着阿狸阿绣往永华殿走,刚走到永华殿门口之时,就看到一个老和尚立在门,看着两人微笑。阿狸看到他又惊又喜,原来正是姚广孝。
朱高燨见到他忙含笑招呼。姚广孝急忙上前,刚想行礼就请朱高燨拦住道:“少师不必如此。”
姚广孝道:“闻听四殿下身体有些违和,老纳特来探望一下。现在看殿下精神倒好,想来是好些了。”又冲着阿狸道:“许久未见姑娘了,倒是想再见见你,听你说些趣闻趣事。”
阿狸笑道:“那还不简单,找个时间再与少师好好聊聊。”
朱高燨便请他宫里去略坐,一时两人来到大厅内坐下,阿锦上了茶便退下去,朱高燨与姚广孝寒暄几句,阿狸因为没有跟朱高燨说过姚广孝的事情,此时也不敢太过放肆,悄悄地找阿绣先去洗漱沐浴一番后出来,那姚广孝正要告辞,阿狸便笑道:“我来送少师出去吧。”
朱高燨还未开口,姚广孝便道:“老纳正好想问姑娘些西洋的见闻,如此正好。那么便劳烦姑娘了。”
朱高燨知道以前在杭州之时两人就曾说得很是投机,此时见二人有话说,便道:“也好。”
阿狸便陪着姚广孝出了永华殿,看四下无人,姚广孝贼兮兮地望着阿狸,道:“怎么着,听说我不在南京的时候,你与四殿下差点来个生死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