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世卿笑道:“安铭将军也是出来醒酒的?”
安铭点点头,承认下来:“不胜酒力,便也出来走走。”
林世卿也随着点点头,却移了目光不再看他。他心知安铭在宴席上便一直盯着自己瞧,而今又随着自己出来,定是有话要说。
湖心亭距离岸边颇有些距离,林世卿倒不担心之前和陆婉婷的对话会被安铭听到。
安铭见他不说话,往前走了两步站到他身边,微微向林世卿所站的方向偏了偏头,低声道:“多谢相爷救命之恩。”
林世卿有些诧异,倒没打算隐瞒:“你眼力不错,当时我可是裹得严严实实的去找你。”
安铭想了想回道:“说不清是怎么看出来的,但一定不只是看容貌。说实话,即便是看衣饰装扮,也未见得这世上能有几人可以将白裘穿成那般气度风致。”
林世卿嘴角含了笑,知他接下来必有其他话要说,却不点破,只打趣道:“你既如此说,我便当你是夸我的了。”
安铭见他如此,低下头沉吟片刻,而后摆正了身子站在他面前,直视着他,抱拳诚挚道:“安铭说与相爷的这句话,心中是极认真的。自清平镇相见,安铭先承相爷救命之恩,又得相爷几语点醒,后更得相爷举荐,算与相爷还有知遇之恩。虽不知相爷这诸多举动有何目的,可安铭绝非忘恩负义之辈。之前多番大恩,安铭现下无以为报,只想对相爷说一句,若相爷何时有所需有所求,只要不违背忠孝节义四字,这条命是相爷给的,即便是刀山油锅安铭也一样去得!”
林世卿听闻,转头上下打量了安铭几圈,直看得安铭有些无所适从。
安铭有些不好意思的放下手,低了头看了自己一圈,抬眼问道:“相爷这般看我作何?我身上可是有什么不妥?”
林世卿看着这个因脱去寒衣铁甲,换上宽袍广袖,而更多了几分文臣气质的年轻将军,心中浮现出了另外一个人的身影,叹道:“无不妥之处。只是你让我想起了一个故人。”
安铭奇道:“哦,是何故人?不知相爷可否说与在下。”
林世卿眼中浮现起几许钦佩敬服之色:“你可知晓周国有个名为林丰毅的将军?”
安铭摇了摇头,却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林……丰毅。既是林姓,想来是相爷的本家?”
林世卿默然片刻方应了声是,又道:“你与我差不多大,又是楚国人,没听说过他的名字也是正常。只是,若问我林世卿在这世间最敬重之人是谁,当属我外公林丰毅。”
安铭讶道:“原来竟是相爷外公!是了,今日清晨曾听陈相说过,相爷还有一重汝阳少侯爷的身份,所以林丰毅林将军是汝阳侯爷?”
林世卿一怔,不由开口问道:“是啊……可是陈相竟知晓小臣爵位?”
安铭点点头,有些不明所以:“恩,不仅陈相知道,封相也像是知道的样子。不过这……这外姓封爵应是光宗耀祖,传扬开来的大事,即便只是世袭下来的,也当是一门上下几代荣宠不衰的证明。我们这些武将虽不晓得,可陈相、封相两位相爷知道应该不奇怪吧。”
林世卿好看的眉形皱了起来,他这个汝阳少侯爷的身份,连周国朝堂众人都少有人知,子恪知道自然没什么问题,可陈宇又是怎么知道的?
林世卿深吸了一口气,暗道:这件事只有汝阳侯府的少数核心家臣家丁才知晓,若要从其他地方查起无异于大海捞针,绝对很难让他查出来。
侯府核心家臣多年来未有什么大的变更,而且,即便是招募普通家丁,每有新人入府时也会细细审查身世,所以这消息应该不是从侯府中被动的被查出来的。
倘若按照这样推算下去……
必然是有人主动联系过陈宇,透露了自己的身份。虽然不能排除自己没有想到的其他可能性,也不知道这样做的目的为何,但是最大的怀疑对象无疑还是是汝阳侯府中人。
于是林世卿当下打定主意回府之后定要立即着人查一查这陈宇的来历底细,与谁有过来往,日后更得要小心防范此人。
陈宇在周国竟有内应,且不为自己所知,这当真是让人心中不安。
林世卿心中思索不断,面上却如古井无波,看到安铭有些疑惑的神情,圆滑回道:“世卿向来都以左相自居,鲜少提及少侯爷爵位。所以乍一听贵国两位相爷皆知此事时,方有些诧异。”
安铭是寒门出身,心中除了忠君报国和光耀门庭的想法,就是出仕为官一筹壮志的豪情,林世卿的话刚好隐隐顺了他这心思。所以他也没纠结,听后便释然道:“原来是这样。不过也是,毕竟丞相正属三公之一,而且左相又比右相高了半阶,算是朝堂之上文臣第一人。这比起世袭爵位而言自然更能说明问题。”
林世卿点头接道:“正是如此。何况爵位乃是虚衔,总不及自己努力所得而来、又能为百姓实在做事的丞相之位有用。”
林世卿知道这样的话正是安铭心中所想所愿,如此做法一是为了彻底打消他心中对于自己不愿提及爵位的疑惑,二来自己也有些动了和安铭相交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