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道中其实并没有多少大姑娘小媳妇,说江南道脂粉气重指的不是女子,而是在江南道居住的南方士子们。无论是进京赶考备考还是上太学院求学,凡是南方来的士子,大多都居住在江南道中。京城和北方士子素来看不惯这帮皮肤比家中小妾还要娇嫩的家伙,于是才有了这句戏谑之言。
江南道拥挤异常,稀奇的是虽然京城士子一个个平日里提起江南道和江南士子时都是一副不屑的神态,但是走在江南道上,耳朵里听到的有不少却是道地的京腔,也不知是出自那些今日兴许是突然间歇性失忆的京城士子之口,还是说出自那些为了融入京城士子的圈子,特意下了苦功夫去学得一口京腔,实则老家在十万八千里外的南方士子之口。
徐远小时候跟徐诞有一次去吏部时,就曾见过一个出身于江南道的侍郎,那侍郎当时操着一口既不像是是南方人也不像是京城人的口音,听起来别扭得很。等过了两年再次见到他时,他已经学了一口地道的京腔,就好像是一个土生土长的京城人。
今年元宵江南道为了热闹还特地弄了个小活动,每一个进入江南道的稚童都会领到一张白纸,上面纵横十九道画了三百六十一个格子,每一个格子都对应江南道上的一盏花灯。将猜到的谜底写在对应的格子里,到江南道尽头会有专人对谜底,若是猜对的灯谜多,还能得到一样小奖品。出了宫之后,徐荺就像是一只放飞的小麻雀,进了江南道听说有这个好玩的活动之后更是如此,几乎每一个花灯上的灯谜都要去猜一猜。
徐远对猜灯谜不感兴趣,但也被徐荺拉着猜了几个。灯谜有难也有易,容易的灯谜谜底就在谜面上,譬如说春日已了,打一节气,难的灯谜则是要稍微动些脑筋,譬如说不胜惶恐,打一字。
很快身前一对情侣模样的男女勾起了徐远的兴致,年轻后生穿戴华贵,身穿一件遍地金圆领袍,腰间绑着一根玄色鸟纹金带,女子身段婀娜,蜂腰猿背,鹤势螂形。
女子说话不多,都是男子在说话,“客到钱塘杜鹃鸣,打一词牌名。这灯谜有些意思,客位在西,所以在这灯谜中,‘客’与‘西’相扣,‘钱塘’别指‘钱塘江’,‘杜鹃鸣’别解为‘鹃’字‘杜绝’掉‘鸣’字,剩下的是个‘月’字。崔妹妹,所以这灯谜的谜底,应该就是西江月。”
若不是徐远对这家伙知根知底,说不定还真的要以为他是个博学多才的大才子。能这般讨女子欢心的,整座京城除了姚宝玉还能有谁?
徐远在手中纸上对应的格子里写下西江月三个字,眼珠一转突然计上心头,嘿嘿一笑走上前去在姚宝玉肩上轻轻一拍。崔妹妹率先转过头来,见到徐远身后腰间佩刀,凶神恶煞的一众御前侍卫,顿时有些惊慌失措,瞪大一双会说话的眸子,下意识朝情郎身边靠了靠。
姚宝玉的神情则是与他正好相反,神情惊喜不已,“远哥儿?你怎么会来江南道?我还当你在那绿…”
没等他说完话,徐远就朝他使了个眼色,后者这才看见站在御前侍卫中央的徐荺,脸色顿时一变,心中恍然,讪讪笑道:“难怪,难怪。”
说着,他走到徐荺身前,看似蹲下实则跪倒在地,低声恭敬道:“草民姚宝玉,参见皇上。”
因为徐远的缘故,徐荺对姚宝玉还算是熟悉,说了句平身之后小皇上走到徐远身前,拉着他的手就要接着去猜灯谜。现在在她心里,灯谜和那最后的奖品才是最重要的东西。
姚宝玉目送着徐远离开,扭头看向自己刚认识不久的好妹妹,露出一个带着些许歉意的笑容,轻声道:“崔妹妹,我们要抓紧些了。”
小娘子虽然心中好奇刚刚那俊俏青年的身份以及自己情郎这一句话的意思,但是没有多问,默默点了点头。半个时辰之后,当她看着姚宝玉在纸上写下最后一个灯谜的谜底时,心中的两个疑惑突然解开了一个。
接下来,徐荺惊奇地发现皇叔突然对灯谜开始感兴趣,每一个灯谜最多不过十息时间就猜出了谜底,如有神助。这神奇的表现令她又惊又喜,二话不说把猜灯谜的主力军位置让给了徐远,默默当一条在自家皇叔身后拍手叫好的咸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