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桂真是被酒迷了心智,他竟然答道:“冯公公,户部的陋规,是打成祖爷那会儿就流传下来的!我不能坏了规矩!我要是坏了这条两百多年的规矩,今后在同僚们面前怎么做人?”
冯保一拍手:“规矩?呵,我冯保最讲规矩!东厂有条规矩,凡发现百官、百姓有不法情事者,可绕开三法司,不经请旨直接缉捕!张鲸,把咱们东厂档底上记着的事儿,念给肖桂听!”
张鲸展开一张纸,高声念道:“肖桂,户部胥吏。嘉靖四十一年二月,云南铜政司核销铜政银,肖桂纳贿五千两;嘉靖四十一年六月,山东布政使缴当旬皇粮清账,肖桂纳贿三千两。。。。隆庆五年二月,新安江河道监管衙门核销堤坝修缮银,肖桂纳贿两千两。。。”
冯保道:“别以为我们东厂懒得管你们这些刀笔小吏!你们这些年办的那些脏事儿,全被记在东厂的档底上呢!”
肖桂壮着胆子道:“那就请冯公公拿了我!不过嘛,我收官员们一两银子,那些官员们倒会赚十两银子!抓了我,你抓不抓那些官员?呵,实话告诉您罢!这些年求我办事的官员,现在有做到总督的,有做到巡抚的,有做到布政使的,有做到按察使的。甚至还有做到六部堂官的!您老要按照规矩拿我,就要按照规矩把他们一并拿了!”
冯保蹙起了眉头,他还真不敢把给肖桂送银子的那些官员们全拿了!那些官员们有的是高拱的人,有的是张居正的人,甚至有当今皇上龙潜王邸时的门人。把他们都抓了,冯保会得罪朝廷中的各尊大佛!甚至会让皇上难堪!
贺六在一旁,亦犯了愁。现在不是拿不拿肖桂的事儿了!肖桂代表着大明延续近两百年的胥吏制度!抓了肖桂,就是跟这套制度为敌!这事儿不是他和冯保能办的了的!只有张居正那样的人,才有足够的心机、手腕、韬略去革一套旧制度的命!
说来可笑。平时连一二品大员都不放在眼里的冯公公、贺六爷,竟在一个无品无职的胥吏面前犯起了难!
就在此时,冯保的干儿子张鲸站了出来!他径直走到肖桂的儿子肖仁杰面前。
张鲸问道:“你是何人?”
肖仁杰毕恭毕敬的答道:“肖桂是我爹,我是他的独子。”
张鲸又问:“你时下干什么营生?”
肖仁杰又答:“在京城群萃书院读书。刚中了秀才。”
张鲸拽住肖仁杰的右手。贺六、冯保不知道张鲸要干什么。
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肖桂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让贺六、冯保亦吃惊的长大了嘴巴!
张鲸竟然抽出腰刀,一刀砍在了肖仁杰的手腕上!
“啊呀!”肖仁杰断了右手,疼的在地上直打滚,片刻后昏死了过去。
张鲸走到冯保面前,拱手道:“督公。秀才肖仁杰,写反诗侮辱先皇。属下奉命缉捕他,他竟拘捕反抗。属下无奈之下,只得砍掉了他的右手!”
冯保一愣,随后道:“啊,对!肖仁杰拘捕反抗!被砍了右手是罪有应得!”
转头,冯保微笑着对肖桂说道:“肖桂。真是惭愧啊!我堂堂的东厂督公,竟然一时动不了你。动不了你不要紧,东厂随便找个罪名,弄死你身边的人,如探囊取物一般容易!赶紧把李如柏的军饷核销掉!否则,下回我要的就不是你儿子的右手,而是他的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