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六凝视着棋盘,一脸轻松的说道:“我一个皇上的家奴,还怕丢什么人么?倒是你,堂堂的国丈爷,要是在北镇抚司里转着丢一圈人。呵,恐怕皇家的颜面不保!”
王八不耐烦的说道:“六哥,你这一步,想了有一柱香了!兵贵神速啊!快走快走!”
贺六道:“急什么?下棋跟做事一样。得步步稳当!走错一步,便是满盘皆输、万劫不复!”
这时候,忽然有人推开了档房的门。张居正满面愁容的走了进来。
贺六、王八二人,连忙将满脸白纸条扯下来。
张居正苦笑一声:“老六,国丈爷,你们好闲在啊。”
贺六问:“张先生亲来我们锦衣卫档房,不知有何事?”
张居正没有答话,只是朝着王八拱了拱手:“国丈爷恕罪。有几句话,我想单独对老六说。”
王八识趣的点点头,走出了档房。
张居正将房门关严。他对贺六说道:“老六,我遇见了一件难事,无法决断。”
贺六有些惊讶:“张先生你是个有主意的人。什么事能让你这样的人杰都无法决断?”
张居正压低声音道:“李太后要废掉皇上,另立新君!”
贺六傻眼了。他先是一阵沉默。而后,他狡黠的一笑:“此等大事,张先生似乎不该跟我这个身份卑微的家奴说。”
张居正瞪了贺六一眼:“别跟我打官腔,也别跟我装糊涂卖傻!要论打官腔、装糊涂卖傻,我是你的祖师爷!”
贺六收敛笑容,正色道:“好吧张先生。你且说说,你现在为难在何处?”
张居正道:“为难的地方多了。说白了,就是个取舍的问题。我是要保新政,还是要保自己的学生?我现在跟皇上的关系你也清楚。爱屋及乌,恨屋亦及乌。他恨我,自然也要恨新政。等我老了,他亲了政,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朝我和新政下刀子。”
贺六道:“那张先生就支持李太后,废掉皇上。皇上被废,你和你的新政,不就无虞了么?”
张居正道:“可皇上是我从小教大的!就连他生平写的第一个字,都是我教的!我将毕生的心血都倾注在了他的身上。我想为咱这大明朝教出一个圣明的君主!如果他被废,我不甘心!”
贺六叹了口气:“张先生,人啊,最难的就是取舍。我想起一个人,老胡,您还记得吧?嘉靖年间,这老东西跟我在南京城附近打猎。我们迷了路,遇到了一个路口。路口有两条路,我们不知道哪条路才是通往南京城的。我正纠结之时,老胡掏出了一样东西。”
张居正问:“什么东西?”
贺六道:“一个铜钱!他对我说,这人啊,遇到艰难取舍之时,苦思冥想三天三夜,不如扔个铜钱,猜个正反做决断。因为,苦思冥想三天三夜做出的决断,不一定正确。扔铜钱猜正反做出的决断,也不一定就错!”